第189章 最後一程

  這一突然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陷入了震驚之中。

  高台上的風離熙向後踉蹌了幾步，幸虧被身邊的大太監李允及時扶住，才沒有跌倒。

  「來、來人！」風離熙回過神來，對著台下的士兵高喝一聲：「快把火里的女子救出來！」

  那些士兵得令，只得硬著頭皮往火里沖，但火勢實在太大，天地間只餘一片火光，連漫天的大雨也無法將這大火澆滅，更何況區區幾個人肉之軀，所有人只有眼睜睜地看著大火中的二人被燒成灰燼，最終消散於這天地間。

  

  此時被鉗制住的簡悠筠也驚愕地失了神，內心湧現出極為複雜的情緒，除了悲慟於祝庭鈺的死以外，也陷入了對狄墨琉深深的同情之中。

  之前若說還對這女子有一絲反感，此刻卻盡數化為了烏有，想這世上能有多少女子能做到同狄墨琉一般，敢愛敢恨，生死相隨。

  「庭鈺。」簡悠筠無力地閉上了眼睛，在心中默嘆了一聲：「或許你一開始愛上的人是狄墨琉，如今便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是與不是，由不得人，只由得了心。

  不知何時，大雨驟然停下，壓抑在天空黑壓壓的雲層瞬間散了開來，天際一片湛藍清澈，陽光透過雲層傾瀉而下，大地終於變得明亮起來。

  生與死，對於這天地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一瞬，在意的不過是當局者，那些局外人在感慨一番後，日子依舊是一樣的過。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了，九燭台下熊熊燃燒的大火也化作了裊裊青煙，負責拾取骨灰的官吏本想拾了祝庭鈺的骨灰，按照祝大人的遺願將他的骨灰埋至玉翠崖下，但眼前的灰燼中，祝庭鈺和狄墨琉的骨灰早糾纏在了一起，已經完全分不清誰是誰的了。

  這個時候，緊追狄墨琉而來的下人也哭跪在了灰燼旁，一時之間也沒了辦法，不知怎麼辦才好。

  那官吏本想去請示一下皇帝，卻見一青衣女子緩步而來，官吏識得這青衣女子，正是緊隨祝大人屍首而來的簡悠筠。

  「將他們的骨灰裝在一起，一起埋在玉翠崖下吧。」女子緩緩開口道，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帶著一種萬物俱靜的死寂，也有一種讓人寒顫的震懾力。

  官吏一驚，自己雖不是什麼大官，但見過的高位者多的去了，今日卻突然叫一個女子震懾住了，不由地有些惱火，本想呵斥女子一番，這大將軍祝庭鈺和烈火王妃合葬在一起成何體統，但嘴剛張開，一道明黃的身影也行至到他身前。

  「就按照簡姑娘說的做吧。」風離熙的聲音沉沉，透著王者威嚴。

  那官吏雖內心仍舊覺得不妥，但皇上都這麼說了，只能應了，心道這簡姑娘和皇上的關係真如傳聞中一樣不簡單。

  官吏走後，風離熙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女子，眼中憐惜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哀嘆道：「祝將軍之死朕也甚為痛惜，還有墨琉……她竟然如此執著。」

  簡悠筠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望著不遠處官吏拾取骨灰的忙碌身影，似是一個不會動的紙人。

  「悠筠，你也別太難過了。」風離熙下意識地想伸手拍拍簡悠筠的肩膀，安撫一下她的情緒，但手才抬到一半又猛然驚覺了什麼，將手迅速收回到了身後。

  方才在高台之上，他對狄墨琉毅然決然地撲入大火之中本是驚痛萬分，但轉而又看到青衣女子死寂的臉，心卻更似沉痛了幾分，不由自主地就從高台上走下，來到了她的身邊，甚至順了她的意，同意將祝庭鈺和狄墨琉的骨灰埋葬在一起。

  「悠筠，隨朕回宮吧，祝府沒有了祝庭鈺，現如今只有朕能暫且保護你，而且……」風離熙閉了閉眼：「你我現在真正變成了同命人，風離澈尚且能去害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祝庭鈺，有朝一日，終會對朕下手。」

  簡悠筠依舊沒說話，眼裡靜若死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個時候，拾取骨灰的官吏已將祝庭鈺和狄墨琉的骨灰放在了一個精緻的瓷器中，走到了風離熙面前復命道：「皇上，祝將軍和烈火王妃的骨灰已裝好，現在是不是即刻啟程送往玉翠崖？」

  「既然這是祝將軍的意思，就即刻去辦吧。」

  風離熙輕揮了揮手，本想再側頭看看簡悠筠還有什麼想說，沒曾想到女子忽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懇求道：「皇上，求您准許民女一起跟隨前往玉翠崖，民女想親眼看見庭鈺的骨灰下葬。」

  風離熙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有些不確定的看向面前的女子：「你……當真想去？」

  「是。」簡悠筠回答得異常肯定。

  風離熙皺了眉，仔細思索了一會，才道：「你與祝將軍情誼甚篤，朕也知曉，不過，你可想過你自身的安危？」

  「民女不怕，庭鈺對民女有大恩，若不親眼看見他安葬，民女恐怕永生不得安寧。」簡悠筠的話說的字字清晰，堅定異常。

  「悠筠，你……」風離熙一甩衣袖：「罷了罷了，朕就同意你了，不過你必須答應朕，等辦完了祝庭鈺的事情後，必須立即回宮，陪伴朕一陣子。」

  本以為女子會有所猶豫，誰知簡悠筠很快便回答了個「好」字，沒有絲毫反抗，這倒讓風離熙有些吃驚。

  只是風離熙不知，沒有祝庭鈺在的風國，在哪裡都是一樣。

  送葬人馬很快便啟程了，簡悠筠坐在裝著祝庭鈺和狄墨琉骨灰的馬車上，此次決定去玉翠崖，對她而言，其實是一個異常艱難的決定，玉翠崖是一個讓她有無數痛苦回憶的地方，也是月清泠與祝庭鈺情絕的地方。

  祝庭鈺的死讓她意識到，是時候要做一個了結了。

  在什麼地方開始，就在什麼地方結束吧，面對以往的所有悲痛，然後再如祝庭鈺所說的，徹徹底底走出心中的霧霾，重新踏入新的人生，這樣才不會枉顧了那麼多為她而死，又希望她幸福安康的人的性命。

  簡悠筠挑簾看向窗外，窗外的景越來越熟悉，時隔兩年，她終於敢再一次踏入玉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