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殘忍的真相
2024-07-04 23:22:40
作者: 人魚草方
在宗人府關了幾日,簡悠筠看起來清瘦了不少,下巴尖削,臉色蒼白憔悴,眼底一片浮青,眉間也儘是憔悴之色,但即使這樣也透著股清泠的感覺,尤其是那雙眼,仿佛萬千光華都匯了進去。
容少濂的心緊緊收縮,疾步向女子走去。
簡悠筠本想站起身來相迎,但不知是腿無力還是心中過于欣喜,半起的身體又重重向下跌去,就在即將觸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的背脊處突然一熱,已叫一雙結實的手臂緊緊托住。
「都成這樣了,還不老實點嗎?」冰冷又帶著慍怒的聲音從容少濂的口中吐出。
簡悠筠的眼裡又有了點微熱,但面上卻拼命擠出一絲蒼白的笑容:「大魔王,我都成這樣了,你還凶我?」
容少濂沒有說話,靜靜地看了簡悠筠一會兒,他的一隻手托著女子的後背,女子的後背並不是想像中的一片光滑,而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傷口,傷口尚未結痂,手上能觸到一片濡濕。
強壓住心中的震怒,容少濂將手小心翼翼地從簡悠筠的傷口上拿開,輕輕地將她平放在地上一塊看起來稍微平整乾淨的地方,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雖看起來極其從容,但一雙手卻在不停地顫抖。
待女子以舒適的姿勢重新躺回地面後,容少濂才緩緩問出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聲音里是強壓住的澀啞。
簡悠筠倒也不以為意,半開玩笑道:「剛被送進來就被抽了幾鞭子,我想應該是這皇家酷刑之地宗人府的特色。」
容少濂心中疼痛,緊擰的眉瞬間浮上了一抹怒色:「簡悠筠,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倒沒想到容少濂會動怒,簡悠筠吐了吐舌頭,她這是苦中作樂,在這個殘酷的地方,如果不讓自己樂觀一點,她可能會瘋,被日日淒涼的慘叫,被暗無止境的黑暗,被不知道自己最終會如何死亡而逼瘋!
臉上的笑容收起,簡悠筠仰頭看向唯一的四方小窗,澀澀問道:「容少濂,我還能活嗎?」
半天都沒有聽到男人的回話,簡悠筠心中燃起的希望一點一點地熄滅,這一次和上次不同,死的人是當今公主和駙馬,容少濂未必還有能耐幫她。
想到這裡,簡悠筠反倒是笑了出來,那個男人已經幫她夠多了,她不能再拖累他:「容……」
剛要說出口的話卻被容少濂突然覆上的唇堵住,依舊冰涼的唇在她蒼白乾澀的唇上輾轉,沒有技巧卻狂烈,帶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情緒。
簡悠筠微怔,半天才將睜得滾圓的眼睛輕輕閉上,任面前的男子索取。
半天,容少濂的唇才從她的唇上離開,那冰涼的氣息還在她的鼻端縈繞。
「簡悠筠,皇上答應給我三天的時間重查此案,三天後我便將你從這暗黑殘酷的地方帶出去!」容少濂的雙手緊緊按住簡悠筠的肩甲,那力氣極重,像是要表明他的決心。
「大魔王,雖然你平日冷冰冰的又極度兇殘,但說出的話我還是相信的。」
嘴角漾起一抹笑容,隨即蔓延到眼角眉梢,簡悠筠一眨不眨地盯著眼前的男子,眼裡滿是神采。
隨即,她感受到肩甲處的力道猛得一收,再抬眸時,容少濂已走至大牢門口,即將踏出門外的腳又猛地收了回來,容少濂將頭轉了過來深深地注視著簡悠筠,他的身影嵌在忽明忽暗的燭火里,那眼眸就著燭光也是飄忽難辨。
「等我。」
容少濂的聲音若有若無,飄散在狹小陰暗的牢籠里,卻溫暖了一顆無措惶恐的心。
皇宮。
公主寧品煙和駙馬的棺木被宮人抬出,棺蓋一揭,空氣里頓時瀰漫出一股腐朽的氣味。
膽大的宮人尚能鎮定,膽小的早就瑟縮在一邊瑟瑟發抖起來。公主和駙馬的屍首雖然有皇家的聖物將屍體保鮮,但正值盛夏,屍體多少都會有一些腐爛。
容少濂揮了揮手,棺木近前的幾名宮人都會意退了出去,不消片刻,整個靈殿就只剩下容少濂和他的貼身侍衛宏觀二人。
容少濂走至棺木旁,目光向容鶴軒的屍體望去,幾日前還鮮活的面容浮現在他的腦際,他仍清楚的記得這個和他不算親厚的弟弟臨死前最後同他說的話,他讓他好好照顧簡悠筠,連同他的那一份。
此時容鶴軒安靜地躺在棺木中,雖然宮人已經將屍首整理過,但也難掩屬於死人的灰敗烏黑之氣,再加上他是中毒而亡,裸露的皮膚更是比尋常屍體黑了幾分,甚是恐怖駭人。
「少爺。」宏觀上前一步,抱拳道:「手下已將沾了毒的瓷碗送到李神醫那裡檢驗過,據李神醫所說,這瓷碗上的確沾了劇毒,此毒名為消弭散,源自雲國,毒性相當霸道,只要觸到的人必死無疑。」
「消弭散?」容少濂擰了擰眉,隨即冷哼一聲:「下毒之人絕非是簡悠筠,這個盒子是我替她轉交給容鶴軒,若說殺人那我豈不是也有嫌疑?」
容少濂之所以這麼篤定,是因為他曾將簡悠筠給她的精緻禮盒打開過,那對瓷碗早就在他手中把玩了無數遍,雖然知道這非君子所為,但他就是偏偏想知道簡悠筠送了什麼給容鶴軒。
那是因為心中滿滿的妒意。
「簡悠筠送的禮盒是我在容鶴軒與公主拜堂之後才交給他的,按道理不會給奸人可乘之機,容鶴軒若是真的看重她怎麼會讓人有機會在這禮物上動了手腳?將自己害到如今這個地步,又連累了她……」容少濂的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又將目光移向容鶴軒屍首旁的寧品煙,心裡突然一登,不對,肯定有哪裡不對。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但偏偏又說不出來。
容少濂的眉頭皺得更深,目光不停地在容鶴軒和寧品煙的屍體上來回逡巡,突然,一道靈光在眼前閃過,他想起了婚禮當日的一個細節。
容鶴軒在接收簡悠筠禮盒的時候表現得異常平靜,眼中甚至連一絲波瀾都沒有,容少濂當時還以為容鶴軒已經徹底想通了,現在想來根本就不可能!
空氣里有了瞬間的沉默,宏觀抬眸悄悄打量著面前一臉震驚的男子,心中一緊,他家少爺向來處事不驚,這個表情鮮少在少爺臉上出現,除非即將面對的事情相當棘手。
宏觀眉目一斂,一種不好的感覺在心頭縈繞,總覺得少爺接下來要說出的話非同小可。
半晌後,容少濂的手指順著棺木的邊沿划過,那手極力保持平穩,卻還能讓人瞧出一絲顫抖。
「宏觀,你信嗎,容鶴軒自己給自己下了毒。」
猛得將頭抬起,宏觀仿若沒聽清楚容少濂說得話,那眸光里滿是疑惑,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男子。
容少濂倒是平靜了不少,嘴角又掛上了往日雲淡風輕的笑容:「因為真正的容鶴軒早在拜堂前就已經死了,那個和公主拜堂的人不過是帶著人皮面具的頂替者,我猜是真正的兇手派去的,然後順水推舟讓帶著人皮面具的容鶴軒在瓷碗上下了毒,再嫁禍給簡悠筠,順道殺死公主,坐實簡悠筠因愛生恨的罪名。」
如果說容少濂上一句話已經讓宏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那他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嚇得連連後退了數步,少爺說三少爺在拜堂之前就已經死了,在拜堂之前他記得老爺曾把三少爺叫了過去……
想到這裡,宏觀已經禁不住劇烈地顫抖起來,滿腦子想的都是三少爺死之前老爺叫了他過去,老爺……
「宏觀,你應該已經想到了。」容少濂臉上的笑容不減,但此刻蒼白的面容卻出賣了他此刻的真實想法:「殺死容鶴軒的人很有可能是容談。」
「方才我就覺得容鶴軒的屍體和寧品煙的屍體看起來有些不對,現在如果對照我方才的一番說辭倒也是想通了。」容少濂接著說道:「因為他們根本不在同一時間死亡,容鶴軒的屍首明顯要比寧品煙的屍首腐爛的厲害!」
容少濂仰頭緊緊閉上了眼睛,立在身體兩側的手禁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自從那個恩人救了他之後,被仇恨包裹的他以為自己再不會有恐懼,但卻在這一刻,又再次從身體的最深處被人狠狠拔了出來,如果事情真的如此,恐怕簡悠筠這一次真的是回天乏術了。
容談,他這輩子最大的仇人,他裝瘋賣傻,花費了將近十年的時間都沒有絆倒的人,要怎麼才能從他手上把那個如今每時每刻都牽動著他心的女子救出!
「宏觀,我們的時間還剩下多少了?」近似無力的話語從容少濂口中吐出,哪裡還有往日的自信滿滿。
宏觀猶在震驚中,聽到容少濂的聲音猛得回過神來:「只剩下一日。」
空氣中拂過容少濂微薄的嘆息,又仿若是幻覺。
「隨我去宗人府,最後一日我要陪她在一起。」世間最慘痛絕望的聲音也不過如此,心口像是有什麼東西狠狠地被人撕裂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