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丹符水
2024-07-04 11:27:07
作者: 心上秋
趙昭儀也非等閒之輩,自小家道中落,從樂府摸爬滾打起來,又經歷十幾年後宮風風雨雨,迅速鎮定了下來,她慵懶倚在妃榻上:「自然是一位真人咯,那些道號什麼的,我也懂不得太多。」
「你懂不得太多,卻說腹中孩子是他請來的。」永清看向她的小腹,她如今的肚子已十分圓潤,衣裙鬆散而系,但為著顯得窈窕婀娜,趙昭儀仍鋌而走險地用一條綢帶在小腹上束起高高的腰線。
趙昭儀這回直接沒有回答永清,她的小指勾起腰帶上銀杏金葉狀鏈飾,與晶瑩紅潤的指甲相碰,於此寂靜無聲的殿宇分外刺耳。
擺明想仗著有孕在身一直拖延下去,只要作出一問三不知的姿態,永清也不可能拿出真正審問的刑罰來對付她,時間一久,若真有個好歹,永清亦不能怠慢她。
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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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麼?」螓首偏轉,髮髻間金雀步搖墜玉輕漾,永清轉向蘇蘇,吩咐道,「去拿把剪子來。」
趙昭儀故作驚訝:「哎呀,公主這是做什麼,妾身還有身孕,可見不得這些利刃呢。莫不是想屈打成招——」
她的聲音在看到永清接過剪子,左手又拿起那道黃綢丹符的剎那扭曲起來:「你幹什麼!快住手!」
「本宮沒有傷到昭儀吧?」永清挑了挑眉,頗為關心地問她,「本宮離著昭儀一丈遠,不過是剪著些綢緞玩罷了,難道這也會傷了昭儀不成?怪小氣的,這黃綢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昭儀日日膏粱錦繡,總不會吝嗇這兩條破布吧,大不了,本宮日後再叫人送兩匹上好綢緞到披香殿來就是。」
說罷,她又撐開了剪子,將丹符放了上去。
「住手!你敢!」趙昭儀聲色俱厲,「永清公主,你想背上戕害皇嗣的罪名嗎!」
「細細說,」永清饒有興致,「我剪張符,如何就戕害皇嗣了?」
趙昭儀又馬上閉口不言。
永清已不想再和她這般一點一點費力拉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剪子直接將那張符剪斷。
黃綢從中撕裂的剎那,仿佛撕碎的是趙昭儀的心臟一般,她發出的慘叫讓永清手腕一滯。
趙昭儀已然被這撕碎的符咒刺激得神志不清:「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我要去見陛下,我要告訴陛下你這個小賤人謀害了未來的東宮太子!大燕的國祚就要斷送在你手中了!」
她掙紮起身,不管不顧地要朝門外衝去。
永清一記眼刀飛向披香殿的侍女:「你們還愣著幹什麼!趙昭儀如今心智俱失,外頭天寒地凍,滴水成冰,她這般衝出去,要是出了什麼事真以為首當其衝的是本宮嗎?」
「放開我!」趙昭儀無力地掙扎,「你們一個個——」
趙昭儀親手調教的婢女忙不迭地把她強行拉扯回來,送回榻上。她一雙狹長嫵媚的鳳眼瞪得出奇地圓,精緻的五官表達仇恨怨毒的時候也格外鋒芒犀利。
永清突然感覺,趙昭儀即便聰明,機關算盡,也儘是深宮宅院的伎倆,並不敢涉及政事。
她如今唯一在意的便是皇子,清平道這檔子事,或許和她關係真不大。但與她來往密切的這位華虛真人,定然是有大問題。
永清沉沉地盯著她:「趙昭儀,你若不從頭到尾,毫無隱瞞地說你和這華虛真人——還有,那清平道的來往,恐怕你腹中孩兒降世,莫說是太子,連個公主也沒得做了。」
「你什麼意思。」趙昭儀胸口峰巒起伏,氣得直抖,仿佛那個「公主」二字更刺痛她。
「沒什麼意思,」永清淡淡道,「本宮和你直說了吧。如今蜀中叛賊蜂起,還借了五斗米教的名號,要誅除姜氏,另立新天。昭儀也算是聰明人,你是蜀人,又在宮中篤信此道,且與宮外方士來往密切——你說,父皇為何要本宮來搜查你的披香殿呢?還是一一道來吧。」
「永清姐姐!」一直默不作聲的常樂倏然撲了上來,護在趙昭儀身前,雙眸含淚,「我阿娘是清白的!她一個身懷有孕,手無寸鐵的婦人,怎能與叛軍聯合謀反?此中定有冤屈,你可不要信口雌黃,神明有鑒——」
她身後的趙昭儀面色蒼白如紙,額間碎發已被冷汗浸潤,仿佛一道驚雷劈過她的腦海。
怎麼會和叛賊扯上關係?
皇帝向來謹小慎微,又疑心病重,她如今又漸漸失寵,要是——
「我知道,」永清顧及她如今身子重,不得不硬著頭皮說些安撫的話,「昭儀想來沒有此等才智,也不會想謀反這種事。只是如今有了一些干係罷了。換而言之,如今剿滅叛賊的要務在於阻絕其與清平道的聯繫,若能曉得西京附近,清平道祭酒身藏何處,是否與此次叛亂有關聯,會對剿匪有極大助益,若昭儀能提供線索,亦是好事一樁。」
等她說完,趙昭儀已是面色如蠟,仍由常樂扶她在懷中,掐了好一陣人中才緩回來:「她……方才說什麼……?」
常樂梨花帶雨,卻依舊條理清晰,握住趙昭儀有些顫抖的手,耐心道:「娘,只要你將曉得的事情說出來便可,其他的什麼叛賊就都與我們不相干了。」最後一句被她加重了語氣,愈發握緊了趙昭儀的手。
永清問道:「清平道在京兆可設有祭酒?那人可便是你口中的華虛真人。」
「不錯……華虛真人……便是清平道在京兆地區的祭酒。」趙昭儀發現事態好轉,漸漸也恢復力氣,被常樂扶坐起來,「清平道在十三州治地皆設有祭酒,統領該州道眾事務,各郡各縣又另有總領宮觀的人。」
真沒想到,這看起來散漫野蠻的清平道,竟然暗中組織結構如此嚴密,簡直……簡直似在對標朝廷吏治?
永清蹙起眉頭,她又問:「那昭儀是如何與這華虛真人聯繫的,他可曾打聽過禁中之事,你們可曾有書信或其他物件上的往來?那丹符又是拿來做什麼的?」
趙昭儀又猶豫了。
「娘,你就說了吧,」常樂見狀,哀求道,「你瞧那丹符反正也已經被她剪了,說不說破,皆是一樣的。」
趙昭儀搖了搖頭:「行吧。」她又閉了眼,「我家中皆篤信清平道,十幾年以來兄嫂一直四處為我奔走尋求子之方,今年清平道的祭酒,華虛真人主動聯繫了她們,央求引薦,說有使婦人有妊的秘方……我才和他有來往。不過他極有分寸,從未向我過問宮中之事,我亦不願有過多牽扯。」
永清不免好奇問了一句:「秘方?是什麼?和這丹符有關?」
「自然是因著這丹符。清平道向來便以符水治病療疾。」趙昭儀說到此處眉間倏然有一絲自得之色,「蜀中人求醫無方之時,轉求巫覡反有奇效。說來那華虛真人也神秘,特地不許讓向旁人說此符,說破就不靈了。」
永清心道,這是自然,若她大肆向旁人說,豈不使他暴露?
看來這華虛真人十分關鍵,鬼鬼祟祟,既助趙昭儀卻不求名祿:「那昭儀可知,此人在何時何地會出沒?」
「這個,清平道的信眾皆知,」趙昭儀不再猶疑,悉數將所知道出,「若有困苦之處,皆可往鄰里坊尋華虛真人。」
鄰里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