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暗弈枰
2024-07-04 11:25:46
作者: 心上秋
蕭霧月竟然還留了一招,連永清也不曾告訴。
這樣異想天開,頗為驚世駭俗的點子自然是她自己出的,可蘧皇后竟然能點頭答應,甚至給她寫了一道詔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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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持戟列衛的侍衛皆猶豫,紛紛將傾向蕭霧月的兵刃收回。
蕭霧月上前一步,將詔書抬起,向皇帝呈上示意。
皇帝臉色鐵青,但還是派喚小黃門取來蕭霧月手中的詔書,掃了一眼,臉色更難看了,卻不再喊打喊殺。
蘧皇后怎麼要求倒是其次,畢竟他們夫妻現在各執一方,誰也不聽誰的。
但他不能再殺蕭雩了。
先前錯殺了王難,王氏等人是敢怒不敢言,皇帝倒沒有什麼感覺。但得知劉騎在追捕顧預時,一不小心殺了大鴻臚卿鄭旻的兒子鄭函的時候,皇帝當即就在宣室殿裡坐不住了。
這些世家,可以把他們禁錮鄉里,也可以貶謫他們,但是就不能動他們的田地和宗親。
殺掉鄭函會讓朝京以為,皇帝會有很大的行動,從而處心積慮結成一脈來抵禦。
可他本沒有現在動鄭氏的打算,也沒有這個能力。
這樣皇帝的處境就變得被動而尷尬,畢竟當別人以為你要動刀的時候,你最好真的有刀握在手裡。
如果說鄭函的死,還可以讓朝京士族變得驚弓之鳥,猜一猜他的心思,暫時還不會打亂他的布局。甚至據朝京的眼線傳來的消息,鄭蕭兩家甚至節外生枝,結了仇怨。那麼要是再死一個蕭雩,他就會讓本來有些罅隙的兩家硬是同仇敵愾,重新捆到一條戰船上。
趁著皇帝臉色陰晴,舉棋不定之際,永清先摸清了脈絡,順著這步棋子,緩緩一拜,正色道:「先前父皇憂慮女兒終身大事,怕母后柔仁,過於疼惜女兒,捨不得女兒出閣,把女兒耽誤了。女兒自言已有婚約,父皇也不信,如今蕭郎奉詔而來,父皇可以放心了吧?」
她正愁沒個正緊藉口向皇帝光明正大地討要通關的節傳:「還請父皇允准女兒暫時辭還朝京,以完成當初的婚約。」
「不行!」皇帝立刻回絕。
但他一說出口,連自己也愣了一下,果不其然,永清立刻緊逼地追問:「父皇,為什麼呀?」
因為你母后還沒有鬆口,蜀隴的供給又跟不上。
皇帝要臉,這種話誰都可以說,就他不行。
永清便只見她的父皇將一切風雨都席捲向蕭霧月:「蕭雩?蕭氏這輩為官作宰的不少,子弟亦揚名有時,朕倒未聽聞有你的名字。」
他這是要先挑蕭雩此人本身的刺,暗示他既未曾入仕為官,又不似鄭學荀鏡等世家子弟聲名大顯,皇帝硬要說他不是永清良配,亦可為之。
蕭霧月道:「陛下想說,齊大非偶。」
「你最好也有這般的自知之明,」皇帝淡淡道,他重新坐回錦席之上,隨意靠著金漆雕花的雲龍銜珠憑几,「皇后雖然向來行事專斷偏激,好歹視人察物皆是要求極高的,怎麼就挑了你?」他說來覺得好笑,嘲諷道,「昔日皇后和蕭欽的夫人作了指腹為婚的約定,若你真是蕭欽的兒子,那即便一無是處,我姜氏自然也要履約。可你是何人?徒有蘭陵望姓,家中父兄又是何人?」
皇帝看他越看越不滿意。身形纖瘦,一看就是手無縛雞之力,聲音聽起來也十分的氣虛,永清之前連趙都也看不上,他還以為是許長歌珠玉在前,讓這件事變得棘手了起來,誰料得最後永清竟拉出這麼一個貨色來當擋箭牌?
被他百般挑剔嫌棄的青年,卻仍然處變不驚,這可能是他唯一的優點了。
那青袍男子似是略略思忖了一霎,眉尖兒卻並未皺起,仿佛並非難題。
皇帝心中一疑。
「臣的父親,正是司徒,」蕭霧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坦蕩得毫無一絲說謊痕跡,「陛下怎知臣與公主曾經指腹為婚?」
「放肆!」皇帝也見著他一點說謊的急促慌張的痕跡都沒有,但他說這句話已極為可笑了,他呵斥道,「蕭欽分明只有一個女兒,你不過是見著朕提及此事,便緊趕慢趕來承認罷了!」
「陛下已離開朝京十年,恐怕對臣家中瑣事不甚清楚。」那雙山嵐沆瀣的眸中漸漸染上一絲得意的笑,「臣出生時,確實有一位一同出生的胞妹,名喚霧月,後來入了長秋宮,作了永清公主的伴讀。臣則因為自小體弱多病,父母為求祈天憐,故而未曾將臣養在繁華富貴鄉里,反是將臣送回了蘭陵,在山清水秀之地將養。更未曾對外聲張有臣的存在,生怕名被叫得太響,為勾魂使者覬覦而去。」
莫說是民間,即便是皇家,孩子精貴,常常夭折的時候也多用這個辦法,祈禱長生。
皇帝送走了那麼多早夭的孩子,倒是不會對此起疑。
而他確實離開朝京太久了,世家個中虛實,他也摸不透。
蕭霧月穩操勝券,恭聲加了一句:「若陛下疑心臣的話有假,可請人往蘭陵索要蕭氏族譜,一看便知。」
沒人會在宗族譜系上造假,即便蕭欽夫婦有心偏幫蘧皇后,也不可能緊急在自己族譜名下增添一個不存在的兒子,蕭氏宗族內部里亦會反對。
「一個病秧子。」他最後只能冷哼一聲。
蕭霧月不惱,笑道:「臣雖未曾習武強魄,但自小滋補,十分會養生,如今也是諸多名家會診,告訴父母,臣身體已如常人,才敢承應舊約,前來迎娶公主。」
的確,蕭雩雖然看著比旁的男子稍顯得瘦削一點,但氣色不輸旁人,顯然沒有懷著羸弱之症。
皇帝陰沉著臉,既不答應,亦不反駁,又冷哼一聲:「你算什麼東西,也想娶朕的女兒!」
甩袖而去。
他想將這件事一直擱著。
這算什麼事?
永清蹙眉,正想追上去,轉瞬趙昭儀攀上了她的袖子。
她方想甩開,卻對上趙昭儀一雙媚眼盈盈嬌艷。她意有所指:「公主都已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動靜這般隨意?若是一不小心,推搡了妾身一把,蘧皇后可以遙隔五百里,給謀害皇嗣的女兒說情麼?」
永清的手離她已漸漸隆起的小腹只有一拳之遙。
趙昭儀眉尖若蹙,輕輕啊了一聲,故意搖擺腰肢,作出一副搖搖欲墜,嬌弱無比的樣子。而後她似從這種肆無忌憚的惡趣味中找到了之前被皇帝忽略的快樂,又故意對永清嬌柔一笑,以作挑釁。
「那請昭儀好好養胎吧,」永清無動於衷,「本宮要回府了。」
趙昭儀在意的這些口舌之利,她根本不在意。
那柔弱妃嬪卻偏偏故作親昵地挽上了她的胳膊,惹得永清背脊一陣惡寒:「陛下吩咐特意為公主準備的宴會,公主還未曾出面呢,怎麼這麼著急出宮?」
「宴會?」永清眉頭這才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