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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2024-07-03 14:36:15 作者: 斑衣

  冉婕的花店和南台區公安局隔了一個十字路口,南台區公安局位於十字路口中心靠南的位置,周邊商鋪林立,站在冉婕的花店門口朝公安局眺過去,目光範圍內能及的地方都被列為排查錄像的地點。

  夏冰洋央了一個交通局的老熟人幫忙儘快地把錄像根據時段切割,同時也把技術隊的郎西西留下來熬夜加班。郎西西雖然不在複查小組的編制之內,但夏冰洋在名義上還是二支一隊的副隊長,加上郎西西和他私交甚好,郎西西對他一向有求必應,經常幫他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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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兩點鐘,夏冰洋提著幾杯咖啡和一些點心回到燈光熄了一半的警局。警局大堂里值夜班的警員撐著額頭打盹,見他從外面回來了,便抬手招呼道:「夏隊。」

  夏冰洋把一杯咖啡放在他手邊,道:「精神點,剛才你的台子響了兩遍。」

  二樓到三樓都黑黢黢的,夏冰洋一路沿著樓梯上樓,直到四樓樓梯口,才有光從五樓的樓梯拐角照下來。

  四樓技術隊辦公室的門虛掩著,從裡面透出窄窄一條筆酣墨飽的白光。

  夏冰洋推開門,任爾東坐在一個格子間裡用力睜著雙眼看了看他,道:「夏冰洋,如果這些錄像里沒有嫌疑人,我就揍死你。」

  夏冰洋沒理他,用胳膊肘關上門,把手裡的東西放在辦公桌上,彎腰扶著郎西西的座椅靠背看向她的電腦屏幕:「有發現嗎?」

  辦公室里的空調被任爾東降了幾度用來提神,郎西西上面只穿著一件天藍色短袖襯衫制服,被正對面的立式空調吹了一陣子就渾身發冷。她右手操控滑鼠,左手來回撫摸著光乎乎的右臂,說話前先微微打了個哆嗦:「沒有,範圍太大了,進度很慢。」

  夏冰洋遞給她一杯常溫咖啡,沖黎志明道:「把溫度調高几度,冷氣都快把人吹死了。」

  黎志明僵坐在一台電腦前,魂兒被電腦屏幕吸進去了似的一動不動,眼底跑著藍光,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樣。

  夏冰洋只能自己去調溫度,又把買來的咖啡和點心給他們三個人分了,自己坐在郎西西對面的位置。

  郎西西含著吸管,時不時從兩台電腦屏幕間的夾縫裡朝夏冰洋嚴肅冷俏的臉上望一望,如此幾回後,問道:「夏隊,你找的是殺死冉婕的嫌疑人嗎?」

  夏冰洋專心盯著電腦里的錄像,只低低地「嗯」了一聲。

  郎西西蹙蹙眉尖,道:「那閔局、明凱和你們之前抓的彭家樹算什麼?」

  夏冰洋不好對她說「這些人基本可以擺脫嫌疑」,想了一會兒,道:「證據不夠,再找找。」說著向她看了一眼,「點心趁熱吃。」

  夏冰洋一向對人捨得花錢,買的是晶瑩剔透的蝦滑蛋餃,和用薄薄的豆腐皮包的三鮮包子,這種精緻美味的小吃餵得飽郎西西,但餵不飽任爾東和黎志明。任爾東兩三口把點心吃完,就叫嚷著讓夏冰洋請客吃夜宵。

  夏冰洋很爽快,當即把滑鼠一放,拿出手機訂外賣:「你有十秒鐘時間考慮吃什麼。」

  「豆花苑的豬蹄子飯,志爺吃什麼?」

  黎志明:「嗯。」

  「志爺說他和我一樣。」

  把郎西西和婁月還有大堂值夜班的小劉都算在內,夏冰洋訂了七份飯和幾瓶啤酒。

  十分鐘後,婁月比送外賣的小哥先一步推開辦公室房門。

  「這是驗屍報告和死者信息。」

  婁月如一陣風似的走向夏冰洋,把手裡的文件拍到他面前。

  「死者身份也查出來了?」

  夏冰洋精神大振,先打開死者的信息檔案,最先入眼的就是右上角一張彩印的免冠照。

  死者名叫袁湘湘,蔚寧市本地人,1992年生人,死亡時只有二十四歲。其家人在2016年9月17號報案,距今失蹤近3年,直到昨天才確認死亡。

  袁湘湘是蔚寧市大泉縣人,於2016年2月中旬離家到市里打工,前後共換了三份工作,找的最後一份工作是在家政公司做小時工。黨灝派人走訪過袁湘湘生前務工的三家飯店,據她昔日的朋友兼同事所言,袁湘湘是一個非常內向乃至有些懦弱的女孩兒,從不和任何人起衝突,與人結怨的可能性不大。且她每個月工資都交給父母大半,沒有積蓄,身上的現金最多只有二三百,被謀財害命的可能性也不大。

  既然兇手挑選她不是為報仇也不為劫財,那就只能是劫色。袁湘湘雖是打扮穿著土裡土裡的縣城姑娘,但她苗條纖細,長相溫柔,很有幾分清秀之姿。

  夏冰洋迅速看了一遍死者的檔案,然後把手腕向後一甩,裝訂好的幾頁文件飛旋著砸到任爾東桌上:「查出袁湘湘被害前最後的聯繫人。」

  說完,他緊接著又翻開屍檢報告,直接跳到最後,看到結論部分赫然寫著「死者袁湘湘死於頸部貫穿傷,生前有被性侵的跡象」,隨後附了一行對兇器特性的推定:寬度在1.83厘米到2.0厘米之間,長度無法估測,一把單刃刀具。

  有了這份屍檢報告,夏冰洋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把袁湘湘與冉婕,包括六年前死去的洪芯在心裡併案調查。

  婁月一口氣喝了半杯咖啡,斜坐在桌邊看著夏冰洋道:「我知道你一直惦記著彭家樹,我也同情他,但是咱們現在的任務是抓到殺死冉婕的兇手,洪芯的案子和袁湘湘的案子現在並不歸你負責,你必須把主次矛盾搞清楚。」

  夏冰洋往前慢慢翻著屍檢報告,道:「你放心,我有分寸。」

  婁月看似還有話講,但沒再說什麼,走到郎西西身邊坐下,和她一起排查錄像。

  辦公室里沉寂了十幾分鐘,夏冰洋的手機忽然響了。

  外賣送到了,配送員此時在警局門口。夏冰洋讓送外賣的人稍等,然後撥給樓下的小劉讓他到警局門口接人。

  很快,小劉領著送外賣的工作人員上樓來了,兩人手裡提得滿滿當當。

  小劉推開門道:「夏隊,你這麼買這麼多東西啊。」

  東西太多,外賣小哥幫忙提了一部分上來。

  夏冰洋道:「有你的一份,自己拿。」

  他一抬頭,就見彭家樹跟在小劉身後進來了。彭家樹看著他,有些侷促地微笑道:「夏警官。」

  夏冰洋笑道:「我還納悶剛才電話里的聲音怎麼有點熟悉,原來是你。還沒下班嗎?」

  彭家樹道:「沒有,凌晨兩點下班。」

  除了不認識彭家樹的郎西西和走了魂兒的黎志明,婁月和任爾東見到他,都向他打了聲招呼。彭家樹從沒收到這麼密集的問好,一時窘迫,無言以對,只紅著臉把飯盒一份份地送到警察們的辦公桌上。

  「謝謝啊夏隊,下次我還和你一起加班。」

  小劉拿著自己的夜宵和飲料向夏冰洋道聲謝,隨即下樓了。

  「下次你請我們。」

  夏冰洋朝門口喊了聲,然後在辦公室里找彭家樹,一轉頭就看到彭家樹立在他身後,手裡抱著剛解下的摩托車頭盔,一頭的汗。

  「怎麼了?」

  夏冰洋見他貌似有話說,就向他笑著問。

  彭家樹小心翼翼道:「那個,黃勇——」

  夏冰洋把錄像暫停,瞭然地點點頭,拉開身旁的一張椅子,道:「坐。」

  彭家樹坐下,緊張又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夏冰洋沉思片刻,道:「黃勇不是兇手。」

  彭家樹面露焦急:「但是他——」

  夏冰洋抬手輕輕往下一按,道:「你先別急,我相信你說的都是實話。剛才我們去找過黃勇,兩名死者被害時他都有確鑿的不在場證明,他確實不是兇手。」

  彭家樹茫然了,怔了好一會兒才道:「那、那我現在應該做什麼?」

  夏冰洋道:「等。」

  彭家樹愕然地問:「等什麼?」

  夏冰洋笑道:「等我抓到殺死洪芯真正的兇手,拿到他的口供,你就可以著手上訴了。」

  彭家樹臉上湧現一層喜色和更深的憂慮:「我能等到嗎?」

  夏冰洋拍拍他的肩膀,向他笑道:「相信我。」

  彭家樹點頭:「好。」

  夏冰洋讓他把自己那份夜宵吃了,他推辭說不餓,又坐了一小會兒,拿出手機看了看道:「來單子了,夏警官,我走了。」

  夏冰洋道:「好,路上當心。」

  彭家樹站起身戴頭盔,雙眼沒著落,就看著夏冰洋的電腦屏幕,沒看兩眼,繫著頭盔帶子的手忽然停住了,彎腰仔細盯著電腦屏幕道:「這是錄像嗎?」

  「是,我們正在排查錄像。」

  彭家樹又看了兩眼,然後指著從鏡頭正下方迎面走來的一個男人道:「這個人我有點眼熟。」

  「嗯?是你同事或者朋友?」

  彭家樹搖搖頭,又坐下了,說:「夏警官,這個還能再清楚一點嗎?」

  夏冰洋喊了聲郎西西,郎西西走過去,三兩下調高了畫面的清晰度。

  彭家樹盯著錄像里一張男人放大的臉細看,看著看著,臉色一驚:「我想起來了,他是黃勇的跟班!」

  聽到黃勇這兩個字,夏冰洋瞬間鄭重起來,忙問:「誰?」

  彭家樹指著錄像,面色驚疑:「他經常跟著黃勇,短下巴,滿臉痘坑,就是他!」

  夏冰洋看了眼郎西西,郎西西雙手懸在鍵盤上,已經就位。

  夏冰洋聲音沉沉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彭家樹很吃力地想了好一會兒,方道:「黃勇他們都叫他大麻,真名好像叫……麻東升?還是麻東生?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怎麼寫。」

  夏冰洋道:「足夠了。」隨後轉向郎西西道,「把這個人挖出來!」

  任爾東不知什麼時候晃到了他們背後,雙手按著夏冰洋肩上彎腰看著那人滿是痘坑的臉,疑道:「這個人我剛才也看到了。」

  「他出現在什麼地方?」

  「冉婕花店斜對面的咖啡館,就是咱們單位前面那家。」

  經他這麼一說,夏冰洋也想起來了,那家咖啡館開在十字路口中心,和冉婕的花店只隔了一條公路,可以說是監視冉婕花店的絕佳位置。

  夏冰洋把咖啡館的錄像又調出來,正在倍速往前趕,聽到郎西西又嬌又細的嗓子叫道:「夏隊,找到了!」

  夏冰洋忙走過去,扶著她的座椅靠背,彎腰盯著她調出的一份資料,一眼認出了這個臉型瘦長,寬腮尖下頦,眼神陰鬱的男人就是出現在錄像里的男人。

  郎西西道:「他叫麻東生,32歲,蔚寧市本地人,2012年因為拐賣人口入獄,判刑6年7個月,今年6月24號,也就是上個月剛剛出獄!」

  夏冰洋把彭家樹叫過去,指著麻東生的臉問他:「看清楚,他是不是黃勇的跟班?」

  彭家樹不假思索道:「是是是,就是他。」

  「他也知道洪芯被姦殺的細節?」

  彭家樹道:「黃勇和他住在一間牢房,每次黃勇讓我跟他說那些事兒,他就在旁邊聽著。」

  此時任爾東端著筆記本走到夏冰洋身邊,朝屏幕里坐在咖啡館玻璃牆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說:「就是他嗎?」

  畫面里,麻東生穿著一身半舊的牛仔外套和牛外褲,獨自一人坐在牆邊,朝公路對面眺望,而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就是冉婕的花店。

  夏冰洋注意到了錄像右上角的時間:7-12 14:23。那是冉婕被害的當天中午。

  任爾東道:「我查清楚了,這個人從7月5號開始,幾乎每天都來這家咖啡館,每次都坐在這個位置,點一杯咖啡往馬路對面看半天。7月12號晚上冉婕被殺之後,他就沒有再去過。」

  夏冰洋把筆記本推到一邊,面色陰鬱地對郎西西道:「查7月12號晚上7點鐘往後,麻東生有沒有在麗都賓館附近出現。」

  郎西西很快道:「7月12號晚上6點14分,麻東生被滙豐大廈附近的路攝台拍到,他在春熙路搭乘計程車,實況追蹤到住租車在春熙路南路口停下,他最後被攝像頭拍到的時間是6點42分,地點是華裕洗浴中心。洗浴中心和麗都賓館只隔了200米左右。」

  任爾東按捺不住激動:「肯定是他!這個跟蹤狂跟了冉婕七天!」

  郎西西又道:「但是夏隊,我找不到麻東生的居住地址,他近期也沒有使用銀行卡,在系統中相當於失蹤狀態。」

  郎西西這句話無疑給在場人潑了一盆冷水,麻東生或許就是為了擺脫警察的追蹤,才不使用身份證和銀行卡,他甚至很有可能辦了一張假身份證,更有可能已經逃離了蔚寧。

  夏冰洋最先比別人回過神,又對郎西西道:「查7月12號當天及以後搭乘所有交通工具離開蔚寧的名單,就算他改名換姓也得把他找出來。」

  話音未落,他揣在口袋裡的手機響了,是緝毒支隊的徐隊長。

  夏冰洋走開兩步接電話:「徐隊。」

  徐隊長向他表示感謝,說多虧了他,破獲了一起數量可觀的藏毒案。夏冰洋不免疑慮,當時他和任爾東把黃勇老窩都拆了才搜出來三把手槍和56克冰毒而已,這點數量算可觀?

  「不是只有幾十克冰毒嗎?」

  徐隊長「哎」了一聲,道:「一共三千四百六十克,不算少了。」

  夏冰洋心中更疑慮,心道黃勇那個破老鼠窩怎麼可能藏得下三公斤多的毒品。莫非是藏得太好了?他問徐豐年是從哪兒搜出來的,笑說他怎麼就眼瞎了,當時沒搜出來。

  徐豐年哈哈笑了笑,道:「這也趕巧了,我們到了藏毒窩點,剛把那伙人銬住,一個男人背著包就來敲門了,那小子看到我們,二話不說拔腿就跑,兄弟們把他按到地上,拉開他的背包一看,全是那玩意兒!」

  夏冰洋臉色驀然一靜,笑問:「那個人是誰?」

  「這人上個月剛出獄。出獄後就投靠黃勇,替他跑腿兒,雖是個小角色,但這次功不可沒啊。剛才審出來了,叫麻東生。」

  夏冰洋臉上靜沉沉的,聞言輕輕挑起唇角,道:「老徐,幫個忙,一定把他扣住,我現在就過去帶人。」說完,他掛斷電話,回身看著任爾東和婁月等人,笑道,「這傻逼千里送人頭,自己撞到槍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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