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24-07-03 14:36:06 作者: 斑衣

  新官上任三把火,蔚寧市打一個月前換了副市長,副市長上任主打城市規劃和綠化,力要將蔚寧市的城市面貌打造一新,成為後來居上的花園旅遊城市。為了美化城市,一周前,市政府購買了海量的月季花移植到蔚寧市的幾條主幹大道,其中就包括大風路八方街商圈。

  工人們把街邊綠化帶中原有的灌木連根掘出,栽上月季花,這一工程在進行到八方街南路口時被一場意外打斷:一位工人在層層泥土之下掘出人體右手的手骨。十五分鐘後,南路口被戒嚴,一分局刑偵支隊出警,法醫和勘查員到達現場挖掘出一具已經白骨化的女屍。

  發現屍骨的現場被拉起警戒線,周圍的街道上擠滿了圍觀的人群,嗅覺靈敏的記者領著攝影師站在警戒線外,正在轉播這場駭人聽聞的「市中心發現無名女屍」事件。攝像機的燈光和民眾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在現場很混亂,外圍的民警不停地往外推搡試圖越過警戒線的記者和人民群眾,被阻塞的道路上不斷響起社會車輛不耐煩的喇叭催促聲,現場只能用一個「亂」字概括。

  夏冰洋不得已大老遠棄車,和婁月兩人在人群中穿行,小跑了數百米才趕到現場。外圍的民警不認識他,見夏冰洋直奔過來便把他也攔住:「後退!」

  夏冰洋一把推開民警,掀起警戒線彎腰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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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警「哎!」的一聲就要去追他,婁月抬手按住他肩膀,拿出警官證放在他面前:「南台區分局刑偵中隊清查組。」

  民警指著夏冰洋遠去的背影:「那他——」

  「我們隊長。」婁月說完快走了幾步,跟在夏冰洋身邊。

  女屍側躺在綠化帶里,身旁圍著幾名戴著口罩的法醫,刑警們分散在周圍或拍照取證,或詢問發現屍體的園林工人,或繼續向下挖掘發現屍體的坑洞。

  黨灝和支隊的老法醫站在稍遠些的地方,面色異常嚴肅地在說些什麼。夏冰洋擠到最前方,蹲在女屍身旁,看到女屍已經呈白骨化,上身穿了一件爛糟的暗紅色毛衣,下本身沒有衣物,露出被泥土附著的盆骨和腿骨。女屍被平放在地上,旁邊放了一條類似內褲的腐爛衣物和一條沾滿泥垢的藍色牛仔褲,想來這條牛仔褲就是她下半身缺失的衣物。

  屍骨的氣味很嗆鼻,夏冰洋蹲在地上看了一會兒,口鼻里已經逸滿了屍臭味,導致他舌頭有些發硬,緩了一口氣才問身旁的法醫:「致命傷在哪裡?死亡多久了?」

  年輕的法醫指了指不遠處和黨灝相對而站的老法醫,道:「夏隊,您問我們主任吧,他在那。」

  夏冰洋起身朝法醫走過去,先瞥一眼黨灝沉鬱的臉色,才問:「老耿,人死了多久了?」

  老法醫朝他臉上望了望,嘴巴咕嚕咕嚕的,聲音不高,說話也不清楚,被周圍嘈雜的人聲一蓋,完全聽不到了。

  一名記者趴在警戒線旁拼命地往裡遞話筒,對警察們高聲叫嚷。

  夏冰洋用力分辨老法醫的話,但老法醫吐字實在不清晰,聲音還越來越小,臉上現出一種懶怠的神氣。夏冰洋眼角的一道光瞥過黨灝,又看了看老法醫,頓時看穿了這兩人間的默契。

  他靜了一瞬,忽然掉頭沖叫嚷的記者們吼道:「都他媽的給我閉嘴!」

  一旁的相機抓拍到了他兇惡的模樣。

  夏冰洋回過頭,神色陰鬱,看著老法醫道:「說吧,老耿。」

  老法醫神色不自然地看了看黨灝,才道:「死了三年了,看她穿的秋裝,大概是2016年9月到12月之間。」

  「死因?」

  老法醫抬手在脖子上比畫了一下,道:「頸部左側貫穿傷,還沒做傷口鑑定。」

  夏冰洋皺眉:「頸部左側?」

  此時勘查員高聲喊道:「黨隊,發現一隻挎包,好像是死者的!」

  夏冰洋當即扭轉身體就要往回走,走了一步又停下,回頭看著黨灝,看似無味實則有意地叫了聲:「黨隊。」

  黨灝臉色依舊鬱郁的,除此之外不見分毫情緒,他面無表情地橫了一眼夏冰洋,道:「過去看看。」

  夏冰洋和他維持著同樣的步調回到掘出屍體的坑邊。

  刑警挖出一隻黃色女士包,裡面裝有小鏡子、唇膏、護手霜等物,除卻這些零散的小東西外,還裝有一隻錢包。刑警打開錢包,裡面夾層里裝著幾張大小不一的發潮腐爛的鈔票。

  刑警檢查一遍,看著黨灝搖了搖頭,道:「沒有身份證。」

  黨灝蹲下去,戴上白手套接過錢包仔細查看了一遍,然後把錢包扔在地上,道:「應該是兇手為了掩藏受害者的身份,拿走了。」

  夏冰洋也蹲下去,仔細看著女屍頸部左側,在頸部胸骨往上第三塊頸椎骨上發現一條明顯的切割傷,看來這名死者也是死於頸部貫穿傷。

  只是她傷在頸部左側。

  黨灝一直默默地盯著夏冰洋,在夏冰洋親自檢查屍體時一言不發,直到他停住翻看屍體,才道:「看出什麼了?」

  夏冰洋看他一眼,道:「這名死者的致命傷在頸部左側。」

  「所以呢?」

  夏冰洋看著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下半身赤裸,雙手被內褲綁在身後,死亡前或者死亡後被強姦。兇手的作案手法和殺死洪芯的彭茂一致。」

  黨灝豎起食指和中指在頸部右側劃了一下,笑道:「但是洪芯的傷在右邊。」

  夏冰洋頓了頓方道:「那黨隊怎麼想?」

  黨灝冷冷道:「有可能是模仿作案。」

  夏冰洋勉強笑了笑:「模仿彭茂?你剛才不是說這名死者的傷在左邊,而洪芯的傷在右邊嗎?」

  黨灝道:「殺死洪芯的兇手是彭茂,彭茂是左撇子,所以洪芯的傷在右邊。這名死者的傷在左邊,說明兇手用的是右手。要麼兇手為的就是把自己和彭茂區分開,要麼兇手和彭茂不一樣,慣用右手。」

  彭茂是左撇子,而洪芯的致命傷在頸部右側,這一點早在六年前就已經查證了,並且可以在彭茂的口供里找到相關供詞。事實的確如黨灝所說,兇手為了滿足自己的征服欲會選擇從正面姦殺死者,殺人時用那隻手,會在屍體身上呈鏡面反轉。

  比如彭茂是左撇子,所以洪芯的貫穿傷在頸部右側。而此時的死者傷在頸部左側,說明兇手要麼存心和彭茂區分開,要麼慣用的不是左手。

  但是夏冰洋也察覺到了黨灝藏在話語中的深意:「黨隊就這麼肯定,殺死這名死者的兇手是模仿作案?」

  黨灝幽幽地看向他,道:「死者死在三年前,六年前彭茂死了,難道他還有機會殺人嗎?」

  夏冰洋打消了和他說查到洪芯曾在死亡前曾搭乘過計程車的念頭,只搭訕著笑笑,敷衍了過去。

  現場勘查完畢,除了女士包外再無發現,黨灝命人把屍體運回一分局,收隊前問夏冰洋:「跟我回去坐坐?」

  夏冰洋笑道:「不了,大家都忙。」

  黨灝意思性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隨即帶隊走了。

  封鎖的路口恢復通行,人群隨著警察和記者遠去了,掘出女屍的地方只剩下漆黑潮濕的屍坑,和好奇心不死、往裡探頭探腦的路人。

  夏冰洋走在步行街上,雙手揣在褲子口袋裡慢慢轉著口袋裡的一隻打火機,微低著頭走路,好一會兒沒理會身旁的婁月。婁月一直在等他說話,見他始終不出聲,急道:「你快說兩句!」

  夏冰洋道:「給東子打電話,讓他把彭家樹帶回局裡。聯繫郎西西,讓她查2016年蔚寧市的失蹤人口,想辦法從一分局弄一份死者的屍檢報告。」

  他只顧悶頭走路,一刻都不停,婁月忽然剎住步子,伸手攔住他,問:「你到底想查什麼?」

  夏冰洋停住,慢悠悠轉身看著婁月,肅然道:「我要查清楚,六年前殺死洪芯的人,到底是不是彭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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