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滾出去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腳下的海城一片燈火通明。

  書房內卻一盞燈都沒打開，只有落地窗照進來的光讓書房不至於陷入無邊的黑暗。

  彼時，拖鞋踩在地毯上發出的細微聲響傳入韓旌羽的耳中，他極為不耐地說道：「滾出去。」

  那人似乎是被韓旌羽沉冷的聲音給嚇到了，原地怔了兩秒，但再開始動步子時，並不是遠離韓旌羽，而是靠近。

  韓旌羽耐心被用盡，當感知到人走過來的時候，他厲聲道：「讓你出去沒聽到？」

  話音剛落，韓楚楚便蹲在韓旌羽腳邊，將腦袋枕在他的腿上，「旌羽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韓旌羽下意識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力道很大，身後的椅子都被他的力氣震得往後滑了一些，撞在實木的書桌上，發出悶悶的聲音。

  

  他走到牆邊開了書房的燈，就見韓楚楚坐在地毯上，無助地抱著膝蓋。

  「你先起來。」韓旌羽並未往韓楚楚那邊多走一步或者說去把她扶起來，只是站在原地吩咐。

  韓楚楚雙眼蒙著水汽，仰頭看著韓旌羽，「我不知道……不知道星闌為什麼那麼討厭我……我真的只是想對她好……可能，她覺得我要把她的爸爸搶走。」

  韓旌羽剛剛才和祁慕顏討論完這事兒，回頭又被黎月說了一通，現在韓楚楚還要繼續說這件事。

  韓旌羽是前所未有的煩，他語氣沉沉地開口，「這件事就到這裡結束，以後我不會再讓星闌和你碰面。」

  「旌羽哥哥，你還在怪我嗎？」

  「我拿點東西回公司。」韓旌羽順手從書桌上抽了幾個文件，不再和韓楚楚糾結在這件事上，轉身便走。

  韓楚楚倒是飛快地從地上起來，跑到韓旌羽那邊，從後面抱著他不讓他走。

  「旌羽哥哥，你別這樣對我……你不在的家，又哪裡像一個家？你別走好不好，我害怕。」韓楚楚緊緊地抱著韓旌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和星闌相處的，我會待她像親女兒一樣，旌羽哥哥你的一切，我都接受。」

  韓旌羽將手扣在韓楚楚的手腕上，卻不是要和她緊緊相擁，而是要把她從身上扒拉開。

  覺察到韓旌羽是這個意思的韓楚楚，死命地抱著韓旌羽，「旌羽哥哥……我真的很喜歡你，就算……就算你不打算和我結婚，不打算和祁慕顏離婚，你只要心裡有我，每天都來看我，我就心滿意足了！」

  韓旌羽手上用力，扣著韓楚楚的手腕將她拉開。

  他力氣很大，足以讓韓楚楚沒辦法再往她身邊靠近。

  他看著韓楚楚滿是淚痕的臉，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這一招已經無感。

  眼淚已經不再是韓楚楚最大的武器。

  相反的，他今天下午看到祁慕顏為了保護星闌而扇了韓楚楚兩巴掌，但她自己也紅了眼眶的時候，韓旌羽當時覺得心臟像是被人扯著一樣，生疼生疼的。

  「楚楚，你剛才說的那番話，我就當沒聽過。我和你是兄妹，一天是，就永遠是。就算哪天我和祁慕顏離婚了，也不會和你結婚。」韓旌羽清楚明了地告訴韓楚楚。

  「可是我們又不是真兄妹，我們沒有血緣關係！」

  「從你被小姨姨夫收養那天起，你就是我妹妹。」韓旌羽道，「韓家在四九城有頭有臉，最後韓家長子卻娶了寄養在家多年的妹妹，你覺得以後韓家還能在四九城裡抬得起頭？」

  他們這些個名門望族，哪個不是死要面子？

  韓家真要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人家表面上可能會礙於韓家的地位不敢說什麼，但私下裡，指不定怎麼說他們。

  母親可以因為對小姨小姨夫的愧疚而不顧一切，但韓旌羽到底是覺得，小姨和小姨夫的死，他們沒有任何責任。

  韓楚楚有些著急了，她這是頭一次聽到韓旌羽這麼明確地拒絕她，以前他都會考慮到她的感受的啊……

  「旌羽哥哥，我……」

  「星闌是我的女兒，我很清楚她的性格和為人，今天她受傷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心裡有數。」

  韓楚楚的表情瞬間就怔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韓旌羽會這麼直接了當地揭穿她。

  如果她這個時候再說什麼，在韓旌羽看來，估計都得是狡辯。

  她垂下臉，眼淚刷刷刷地就掉下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韓旌羽就很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心煩意亂的。

  他最後同韓楚楚說道：「你要是想住在這裡就住，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回來，有事你讓錢姨安排。」

  「你不回來……」韓楚楚仰頭，睫毛上甚至還掛著淚水，「旌羽哥哥，我……我走就是了……你不要煩我……」

  韓旌羽實在沒有任何耐心再繼續聽下去，他拿著文件就從書房裡面出去。

  樓下傭人啥也不敢問，啥也不敢說，目送韓旌羽離開。

  沒多久，就聽到樓上傳來摔東西和歇斯底里的尖叫聲。

  傭人問：「這是怎麼了？」

  錢姨冷著臉：「你們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到現在還不知道？」

  那兩個傭人連忙低頭，往廚房裡面躲去。

  心裡卻在嘀咕著，這個家本來好好的，尤其是在小小姐來了之後，少爺基本上天天回家吃飯，吃飯的時候也不會板著臉，會跟小小姐聊天。

  但是這位韓小姐來了之後，少爺就再也沒再家裡吃過一頓飯，就連小小姐，都是在房間裡面單獨吃的。

  現在好了，不管是少爺還是小小姐，都不回來了。

  家裡還有個脾氣這麼不好的女人，她們以後的工作，怕是得難了。

  ……

  晚上，祁慕顏給星闌做了清淡的粥，外加幾個小菜。

  星闌倒是沒有像以前一樣嫌棄清粥沒味兒，只要是和媽媽一起吃，再清淡的東西也都變得有滋有味。

  祁慕顏看著星闌手臂上的傷，嘀咕一句：「明天再帶你去醫院看看，今天我還是太衝動，那麼快就帶你走了。」

  祁慕顏檢討自己，覺得對星闌這兒那兒都不好，尋思著明天去帶星闌檢查一下。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星闌倒是滿不在意，覺得就是一點小傷口，「但是媽媽，你今天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以後你們兩真的會因為我的撫養權而打官司嗎？」

  祁慕顏頓了一下，小姑娘知道的很多，很多事情瞞不了她。

  「不出意外的話，會。將來可能也需要星闌在法庭上告訴叔叔阿姨聽，你想和媽媽一起生活，還是和爸爸一起。」祁慕顏儘量將那個畫面說得柔和一些，「但是，不管你和媽媽一起，還是和爸爸，我們都會一如既往地愛你。」

  祁慕顏不想去問星闌到底是想和她一起，還是和韓旌羽。

  她從來都不想讓星闌做選擇，她想給星闌最好的生活，讓星闌無憂無慮地長大。

  但現實條件不允許她這麼做。

  星闌點點頭，「我知道的，但我還是會和媽媽一起。媽媽會做飯，爸爸不會，酒釀圓子做的也太難吃了，上次我都是給他面子才吃完的。」

  祁慕顏微微一驚，想起那天韓旌羽要求她儘快搬到灩瀾山的時候，就說傭人酒釀圓子做的不好吃。

  原來，是他做的。

  他以前可從來不下廚的，為了星闌破例了。

  是，某些程度上來看，韓旌羽對星闌好。

  可一旦有對比出現，祁慕顏知道，不管是她，還是星闌，都是被他放棄的那個選擇。

  「等你手臂上的傷好徹底了，媽媽就給你做酒釀圓子吃，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祁慕顏道，「手上不留疤才好，女孩子手臂上有疤就不怎麼美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只有她們母女兩的時候。

  安靜，溫馨，又很輕鬆愉快。

  要是沒有韓旌羽的橫插一腳，這一切都會顯得很完美。

  飯吃的差不多，星闌今晚吃得尤其多，吃完了還想幫祁慕顏洗碗。

  那可別了，有洗碗機不說，而且星闌這個小手臂怎麼去做家務？

  祁慕顏讓星闌去客廳看會電視，或者看書也行，但小姑娘就是要跟著祁慕顏。

  好久沒在一起，甚是想念。

  祁慕顏也就由著小姑娘了。

  剛將碗筷放進洗碗機里，門鈴就響了起來。

  祁慕顏下意識以為來的人可能是韓旌羽，她傍晚從他車上下來的時候，兩人就吵得不可開交，難不成他現在又想到什麼新的招數來威脅她以便他拿到星闌的撫養權？

  祁慕顏很快冷靜過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星闌，你先回房間。」

  星闌有些不放心地看著祁慕顏，「那你有什麼事，一定要叫我，知道嗎？」

  星闌叮囑再三，這才往房間裡面走去。

  心裡尋思著，要不要找個幫手來幫幫媽媽，她總覺得媽媽一個人承受太多。

  祁慕顏擦乾淨手上的水，走到玄關處，往電子門鈴上一看，發現屏幕上的人，並不是韓旌羽，而是……

  那一瞬間，祁慕顏怔住，一時間不知道是開門，還是裝作裡面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