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舍一人而保天下

  消息傳到京州的時候，已是兩日後。

  「什麼！鄭貸被生擒了！」

  皇帝拍案而起，眼眸森然，一時間也沒人猜得出皇帝的心思。

  「陛下！如今北蠻和西彥聯合，鄭將軍又……恐怕北林支撐不了多久了！」

  「朕不是剛派了援兵和糧草！」

  楚雲雄怒氣叢生，顏色愈發陰沉，嗓音帶著幾分斥責。

  兵部尚書徐哲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皇帝點名問話。

  別人不知實情，他卻是知道的，那帶兵的人不靠譜，帶的兵還是當初的傷兵殘勇，即便他們再熟悉戰場，也到底力不從心！

  但上次除了楚掌印，沒人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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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之事，大家早已看清皇帝的心思，如今又事關當初一同開國的鄭貸，無人敢提出任何建議。

  楚朝原本立在一旁出神，發覺所有的眼神都聚集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也清了清嗓子，「本督也不懂這些行軍打仗的。」

  這倒也是。

  縱然楚朝再如何厲害，也只是因為手中的權利是皇帝給的，他自己不懂武，更遑論行軍打仗一事。

  所以他理所當然的可以一直保持沉默旁聽著。

  「報！北林戰報！」

  正在眾人面面相覷等待皇帝的裁決的時候，北林那邊又傳來了戰報。

  楚朝放下了抱臂的手，將人手中的戰報接過打開，看到其中內容不由得挑了挑眉。

  戰報上說，鄭貸被俘之後，北林軍軍心大亂，在又一次被偷襲之後慘敗，幾乎損失了一半士兵。

  所有人都畏手畏腳，生怕他們的鄭將軍丟了性命。

  「鄭貸跟著朕三十餘年，一生從無敗績。」

  看著戰報楚雲雄眼神越發陰沉，他眯起眼睛，聲音明顯地不悅，還帶著一絲的懷疑。

  「是啊，鄭將軍一向用兵如神，跟北蠻也打了十幾年的交道，此次被生擒，恐怕……」

  禮部尚書最會揣測君心，皇帝的話一說完，此時他腦子轉得快，倒是接上了。

  「你是說，此事另有隱情？」皇帝將戰報放在桌上，看向禮部尚書。

  「也只是微臣猜測。」禮部尚書躬身，並不敢把話說死。

  畢竟那鄭將軍說到底也還是皇帝的結義兄弟。

  「如今重點是北蠻和西夷聯合攻城，這關乎北州安危。」楚朝不動聲色轉移了話題。

  都到這個時候了，皇帝心裡還在猜疑，他到底是信鄭貸能化險為夷再次打個漂亮的勝仗，還是相信那宋維帶著的一千老兵能化腐朽為神奇。

  他的笑容帶了些諷刺的意味，轉身去點上了御書房中的香。

  楚雲雄也終於心平氣和了一些，坐在了椅子上，楚朝又斟了一杯茶給他，楚雲雄乾咳了兩聲，「還是楚朝懂朕。」

  禮部尚書還跪在地上，差點就要翻白眼了。

  此時，又來了第三封戰報，楚朝看著又一個氣喘吁吁幾乎快要暈厥的士兵，讓小太監將人先引到偏殿坐下喝茶了。

  一封接著一封戰報也昭示著北州的戰況如今是瞬息萬變，又複雜。

  但這次看著戰報的楚朝，眼神有了些變化，皇帝也看向他。

  「怎麼了，這次怎麼說？」

  楚朝將戰報遞上去。

  宋副將雖然也是老將領，但幾乎大部分的兵都是鄭貸一手帶著的，最後是鄭貸的兒子鄭衝破了局。

  鄭沖一身鎧甲勃然英姿，一雙眼眸銳利如鷹隼，他騎著戰馬沖在了最前方，手中長槍發出森冷的寒光，直指敵軍。

  兩軍對峙一觸即發，鄭沖的衣袍獵獵生風，看了一眼身後的宋副將，還有同樣一身鎧甲的沈長清，以及眾多士兵！

  那幾乎全是他熟識的人，他每個人都名字都要念上許多遍，每一戰都有傷亡的人，他都會親筆寫在功名冊之上。

  「舍一人而保天下！」

  「這不孝的罵名我來背！」

  「但這天下忠義，還要靠你們成全！」

  一聲高過一聲，鄭沖的聲音都有些沙啞，他的眼神掃過每個人，只在沈長清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沈長清眼神堅毅，點了點頭。

  兩軍混戰時，每個人心中都念著國，念著家，他們不能退，一旦再次戰敗。

  鄭將軍會對他們失望，陛下也會對北林軍失望。

  身後要護住的千千萬萬楚國人民會對北林軍失望！

  楚朝難得對一個人有些欣賞，只是可惜了，若是北林軍站不起來，那皇帝也許還有繼續派援兵的可能，但如今鄭沖站了出來……

  這件事就又沒有那麼簡單了。

  楚朝看向楚雲雄，果不其然，他眼中閃著光，良久又笑出了聲：

  「好！好！好啊！」

  「果然虎父無犬子！」

  「傳令過去，讓鄭沖暫代主將，務必打出勝仗！」

  只能勝，不能敗。

  「事後，讓鄭沖和鄭貸回京復命。」

  下面大臣們面面相覷，鄭貸人都被俘了，若是北林軍不考慮鄭貸直接打，恐怕鄭貸的命……

  難保啊。

  鄭貸和鄭沖父子當初離京駐守邊關，立誓若無傳召絕不歸京。

  如今終於得到了傳召，有沒有活著回來的命都尚且未知。

  但有傳召在先，倒時候即便是真的犧牲在戰場之上，都得帶著屍骨回京！

  楚朝眼眸幽深，不由想起了江浸月的話，原先他只覺得小姑娘身上有秘密，如今才覺得，恐怕她身上的秘密不怎麼簡單呢。

  外面的雨下又急又大，也一如此時御書房裡眾人焦灼的心情。

  「這沈長清，是鄭貸的兒媳？」良久，楚雲雄打量起了戰報上順帶提的另一個千戶的名字。

  似乎有些印象。

  「正是。」有人回應了。

  「微臣沒記錯的話，這沈長清似乎還是那新任鴻臚寺卿沈確的姐姐。」

  「親姐姐？」

  「是。」

  「那就把沈確傳過來。」眾人愣了愣，並不知道楚雲雄的打算，鴻臚寺管著宴飲外交，所以御書房議事從未參加過。

  楚朝隨手指了一個小太監，小太監立刻領命下去了。

  他一時間也沒想到楚雲雄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只是這鴻臚寺卿，他似乎有點印象。

  「鴻臚寺卿，沈確求見！」

  「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