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言情小說> 身臨其罪> 第231章 容器

第231章 容器

2024-07-02 16:18:48 作者: 金平糖豆人

  申小蕊的眼神忽然充滿了憐憫,這讓呂季感覺很不舒服。

  「對不起,我為我的錯誤跟你道歉。兇手是布穀,但她不是在用自己的身體犯罪。」

  呂季不明白,他露出略帶迷茫的表情,隨後問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嗎?」

  「你說過你父親曾經用榔頭來敲你的頭對吧。」

  

  「是。」

  「瓊姐姐自殘的時候,誤傷了你。」

  「對。」

  呂季越來越不明白她說話的意思了。

  「醫生仔細檢查了你的頭,沒發現你頭上有傷口。」

  「是不是他看漏了,我的傷口在這個地方。」呂季指向左邊的後腦,但他手指觸到的時候,只感到光潔,沒有一點疤痕留下的粗糙觸感,或者和旁邊皮膚不同的細微差別。

  之前他也摸過自己頭上的傷口,雖然不是最近,但他明明摸到過……

  是多久以前,半年前嗎?

  不不!那是青環頭上的傷口,被姨母打的,臨近額頭,越到額頭越明顯,不得不用頭髮遮住。

  那是兩年以前嗎?

  不不!那是被家暴的女委託人頭上的傷口,而且他沒有摸到,他只是拿了一塊毛巾幫她捂住,血順著白毛巾滲了過來,他的手感到溫熱,血順著他的指縫流過去……

  然後呢?

  他不記得血流過指縫以後的事,也不記得頭上傷口的事,一切的一切……

  人只是選擇記住自己想記住的東西罷了!

  申小蕊伸出手,靠近他的頭髮,卻被他一下子打開了。

  他有一種感覺,如果讓申小蕊這麼做,他一定會後悔,雖然他不知道,如此懼怕的真正原因。

  申小蕊的手就停留在半空中,她的眼睛裡充盈著眼淚,馬上要奪眶而出。

  呂季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如此難過,他的手放鬆了,任憑她撥開他的頭髮,她沒有動,呂季感覺更加緊張了,立刻說道:「我受傷的時候年紀很小,傷口長好也很正常!」

  申小蕊坐回了位置,雙眼與他對視,問他:「呂季,你記得你有一個弟弟嗎?」

  呂季的表情扭曲了,高聲說道:「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

  申小蕊翻開資料夾,從裡面拿出一張照片,兩個小男孩,一個拿著足球,一個手放在嘴邊,都笑得開心極了,看起來非常幸福。

  呂季驚呆了,裡面那個穿著藍色T恤的孩子毫無疑問是自己,但為什麼會有兩個穿著同樣T恤的孩子,在他的記憶里有這樣一件衣服,但他從不記得有這樣一張照片。

  「這是PS照片?今天這裡有整蠱節目?這也太過分了!」

  他想起方傑給自己看的照片,當時的他也一口咬定,那是PS或者AI換臉,因為必須要是這樣才行!

  申小蕊卻不允許他再麻痹自己。

  「這是你和弟弟呂程。從你家老宅的院子裡,我們找到了你弟弟的屍體……十五年前,你父親報案,說你弟弟呂程失蹤了,其實是他對呂程實行暴力時,失手打死了他,你因為無法接受,就把那些事當成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在兩個人身上都很難承受痛苦,何況是加在一個人身上。

  「你一個人的身體卻承載了兩個人的痛苦記憶,但你從沒有想把他趕出去過,因為那是弟弟唯一留給你的東西。你只是不斷地磨練自己,終於你獲得了超出一般人忍耐程度的大腦。任何恐怖、悲傷、痛苦的回憶,你的大腦都能承受。這樣的你,成為了布穀的容器。」

  「等等!」呂季打斷她的話,他完全不理解,完全不明白,人怎麼能那麼輕易成為容器,但是那些夢境,那種不安,隨著申小蕊的話再次回來了……

  「你先別著急,我們一起想辦法。」

  「離我遠一點!」

  呂季大力推開她的手,本來鎖著的休息室門一下開了。申小蕊進入房間時,反鎖住了門,她不希望兩人的話被別人聽到,因為她也不知道該拿呂季怎麼辦。

  呂季看著打開的門愣住了,記憶的閘門一下子打開了,在方傑用繩子綁住他時,他情急之下掙脫繩子,自動解開繩子的是他身體裡潛伏的能力……

  賈奕死前,也曾拼命逃竄,他在廢棄的工廠里,捂住正在流血的頭,拖著受傷的一條腿,拼命奔跑。

  當時呂季心裡想著:「不要再弄壞你的身體了,你的一半比另一半看上去糟糕。」

  不不不!不是!是呂季大腦里的布穀,操縱著呂季的身體,追在賈奕身後。

  賈奕跑到上一層,他插上大門,發現這是一個必須經由大門通過的樓層,他終於安心了,四面無窗,一片漆黑,他坐在角落裡,愣愣看著大門。

  他囂張了半輩子,妻子女兒父母老闆,只要是他看得不爽的,都要打一通,精神病院的病人醫生他也照打不誤。打了病人還沒事,但是他打了醫生以後,立刻被趕出了病院。他當時沒害怕,畢竟他看到了那麼多驚駭的場面,他們應該討好他,乖乖拿出錢來才對,但是他們卻不理他,他四處找工作碰壁,就算去報警,也被當成是在找茬,從此他便看誰都很可疑,因為尋釁滋事,被關進去兩次。他這才明白,自己惹上了不該惹的人。

  那些人會殺了我嗎?我在喝酒的時候說了他們的事。

  「咣咣咣!」

  有人敲門,他雙手捂住嘴,絲毫不敢動。手上濕濕的,原來是眼淚。

  他以為自己不會害怕,妻子說過「像你這樣的人乾脆去死」,他想死就死了,但是現在,他忽然想去看看妻子有多老,女兒有多高。女兒已經二十多了,說不定已經結婚了。他沒想過以老丈人的身份將女兒交到另一個人手上,但是現在他忽然很不甘心,為自己一團糟的人生感到不甘心,為以後不能再見到妻女感到不甘心。

  外面終於不響了,他的心放下了。太好了!他活過來了!從今往後,他會對妻女好一點,就算她們惹惱他,他也不會再隨便動手……

  還沒等他思緒結束,門栓就自動移動了。

  他從未安全,對方只是給他一個機會,和回憶告別而已。

  他的身體漂浮到空中,卻毫無輕盈之感,四肢都很沉,他望向那張俊秀且陌生的臉,卻透過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臉,一個女孩的臉,一個逐漸發育的女孩的臉。

  她的胸部在慢慢隆起,很多次實驗結束的夜晚,在送她回去的途中,他和蘇行都對她上下其手。只要沒弄到最後一步就沒事,醫生不會發現,護士也不介意,最重要是她自己也是精神恍惚的樣子,沒在過程中防抗。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好像聽別人叫做,雲雀?布穀?叫什麼無所謂!她不是早就死了嗎?死了還要害……

  他的思想終於中斷了,因為他的頭已經一分兩半,一切都一分兩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