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換食

  這是申小蕊又一個失眠的夜晚，其實她不能完全確定自己失眠了，白天她總是在電腦上反覆刷新con-link的頁面，一次次看到404界面，逐漸變得疲累，等到她躺在床上，她又精神了，耳邊總是響起刷新頁面的提示音。

  她就這麼徘徊在半夢半醒之間，卻阻止不了自己手上的動作，她很不甘心。

  這是唯一一條能夠找到網站管理員的線索，但從那天起，con-link的頁面就一直如此。

  徐文沒有說，但申小蕊明白，con-link可能再也不會開放了。那些有著惡劣愛好的人就潛藏在深水之下，他們平日混在人群里，只在深夜，通過一個個小孔將自己的欲望無限放大，他們不介意將無辜的人拉入深淵，出了問題，就換另一個地方。

  申小蕊知道自己的力量很微弱，她也沒想過要拯救所有人，但至少，她希望守護小如。

  為什麼她沒做到？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大腦反覆想同樣的事情，手重複同樣的操作，眼睛盯著屏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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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她開天窗近一個月，也掛掉了小雯無數個電話。她忽然意識到，就算有再多的粉絲關注她，有再多的人關注她的直播間，賺來再多的錢，她也仍然很痛苦。

  就算被網站解約也無所謂，她已經厭倦了，連一個少女也拯救不了的節目，連一個少女也幫助不了的影響力。全都是毫無價值。

  又這麼過了幾天，申小蕊進一步的混沌。她很難睡著，總是在迷迷糊糊翻騰之間，陷入一種迷茫狀態，她醒的時候也是一樣，頭重腳輕，要坐在床邊好一會兒，才能支撐她站起來。

  這感覺似曾相識，正如五年前……

  她就要被擊倒了，但是她卻沒有勇氣一個人站起來。

  偶爾，范珏瓊會把吃的放在她家門口，裡面有盛滿飯菜的多層飯盒和幾大包小餅乾。

  徐文給她發了幾條信息，她一直沒有點開看，後來徐文來看她，她也沒出門，徐文便把買的粥和小菜放在門口。

  呂季也每隔兩天買商務餐給她。

  這些她都吃了。

  人只要活著就會餓，她缺乏去死的勇氣。

  她甚至在每天在早上三四點鐘的時候，去把垃圾扔出去。她的髒衣服也扔進了髒衣籃，滿了就扔進垃圾桶。

  如果只是看她的房間，會覺得她的精神還好。

  只要不進入她的內心，不與她相熟，甚至看不出她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但時間還在繼續，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這天她聽到樓下有人吵架，聲音太大了，讓她本來迷幻的精神振奮，耳朵里全是轟隆隆的響動。

  如果是之前，她會躲在窗戶旁邊，好奇樓下發生了什麼。

  但是現在她只想睡覺，而且現在是早上五點，但是樓下的人卻好像不打算讓她如願，聲音越來越大，就算她把被褥蒙在頭上也無濟於事。

  她不情願地翻身下床，望向外面，只看到一個女人衝著一個少年大聲嚷嚷。

  大概是因為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教訓自家孩子吧。他們為什麼不能回家教訓呢？

  申小蕊正想把窗簾拉上，忽然感覺少年有點眼熟，她重新看去，那不是青環嗎？

  青環是呂季的委託人，那麼青環應該是來找呂季的……青環沒有家人，這女人是誰？

  申小蕊想到之前的自己，寄人籬下，被李阿姨欺負，就算有警察幫自己尚且有那麼多艱辛，何況是青環。

  申小蕊披上衣服，到了樓下。

  到了一層，申小蕊大概聽清了怎麼回事，原來是青環一直在偷偷餵養樓下的貓。

  玉泓小區下面的野貓可能是九命貓的種，個個精得很，在人前乖巧異常，私下裡卻極喜歡活物。

  整個玉泓小區周邊，別說是老鼠，樹上的知了，泥土裡的蚯蚓，住戶廚房縫隙里的蟑螂，沒一個能逃得過這些野貓的利爪。

  它們還極喜歡玩鬧，每次抓到活物，必須要玩弄一番，知了要斷了腿，老鼠要翻了肚子，它們這才肯咬死。

  要是這些也就罷了，偏偏它們還有飛檐走壁之能，住戶養的鳥，養的狗，養的倉鼠，一個個全被它們咬死了！僥倖沒咬死的，也個個因為抑鬱症，住進了寵物醫院。

  好好的秋日靜悄悄，偶爾傳來幾聲喵喵叫，也讓住戶恨得牙痒痒。

  因此，玉泓小區開始了清貓計劃，沖在最前面的就是這位蔣阿姨，她本有一隻相伴多年的蝴蝶犬，養了十二年，相處得比她的兒女還要好，某天卻在公寓裡消失了，只留下一撮毛。

  蔣阿姨在公寓附近搜尋，又是貼告示，又是找大師來算，生怕是老狗走丟了，又怕被吃狗肉的人逮了去。

  她明明記得自己鎖了門，怎麼也想不出小蝴蝶是怎麼跑出去的。

  這天，她繼續在小區附近四處搜索，周圍的寵物店，領養站她都去過了。

  愛狗論壇，愛狗社群，微信群也反覆發過，仍舊無功而返，她失魂落魄，身體疲累，便在花壇邊休息，這時聽到窸窸窣窣聲響，一隻老貓竄出草叢，嘴裡正叼著她家小蝴蝶的項圈，老貓鋒利的爪子上掛著一撮毛，很像她家蝴蝶犬耳朵上的棕毛，爪子上的暗色更像是乾涸的血跡。

  蔣阿姨雙眼一翻，頓時暈了過去，要不是范珏瓊正從樓下經過，後果不堪設想。

  蔣阿姨醒後，立刻捶胸頓足，放聲大哭，從此和玉泓小區的野貓勢不兩立。

  她先是聯合其它家裡動物死亡或走失的業主，又聯繫了物業和居委會，又收集了附近野貓傷人的傳聞，寫了一張大字報，貼在小區門口，重點寫明了，如果有人餵貓，此後貓一旦傷人，餵貓的人就要承擔法律責任。

  因為野貓咬家養動物實在太多了，讓很多小區裡的住戶恨得牙痒痒，本來好心餵貓的人，很多也被勸退了，看到大字報，更是不敢靠近了。

  這些貓平日裡有吃的，尚且上躥下跳，這下餓了肚子，更是激發出了野性，偶爾會跑到有貓的人家和家貓搶食，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馴服絕育以後戰鬥力下降，同樣是貓，家貓只能偷偷躲在角落裡，眼看著野貓把貓食全都吃光，等待主人回家，才敢從衣櫃裡、箱子裡、沙發後面。

  住戶生了氣，出門必把門窗反鎖。讓這些野貓無縫可鑽，野貓更是懊惱，有些被逼得急了，會在夜裡發出尖叫。夏日剛過，秋老虎還很厲害，有些住戶喜歡夜晚開著窗睡覺，以為把紗窗固定，就能抵擋野貓的竄入，但貓的叫聲卻是無孔不入，夜晚不勝其煩輾轉反側，抱怨聲更多了。

  這時候蔣阿姨就來了最後一步，她給貓拌了有毒的食兒，說起來這還是她家小蝴蝶沒吃剩下的，她心裡暗罵一聲因果循環，誓要把這些畜生一起送去見她家的小蝴蝶。

  幾天過去了，野貓不僅沒事，反而胖了一點，更是在玉泓小區里上躥下跳。

  因為蔣阿姨害怕引起別人的注意，就算大家不喜歡貓，也不能接受投毒，所有她都是早上五點晨練時偷偷把食扔在那裡，眼看著小蝴蝶的食都要被她拌光了，一定有人在她走後偷偷換了食。

  她今天多留了個心眼，放下食之後，她跑到拐角處，沒有像之前那麼跑遠，而是躲在那裡，看到底是誰來換她的食兒。

  過了五分鐘，看到一名穿著青紋白底運動服的少年，正在晨跑。

  蔣阿姨認出他是青環，他年紀小，又是一副極好看的面孔，剛借住在呂季家，蔣阿姨就注意到他了，聽說他身世淒婉，又對他有幾分同情心，可是又聽說了他的不少傳聞，對他產生了幾分好奇，雖然想找他聊天，探究一二，但是一直找不到理由，見到他時，他不是在跑步，就是正在出去。

  青環忽然停下腳步，四下打量一番，蔣阿姨立刻縮回了頭，過了幾秒，她才再去看，只見青環從隨身小斜挎包里拿出一個袋子，將放在塑料盤子裡的食倒了進去，然後又拿出運動水杯，他擰開蓋子，往外一倒，卻不是水，而是一顆顆貓食。

  蔣阿姨瞪大眼睛，她當他是個柔弱漂亮的少年，卻沒想到他竟然來換她的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