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傾城的美人

  MINI酒吧有後門和側門，打開VIP室的門，正好擋住人的視線，讓人看不到側門通過的情況，而後門旁邊摞了倉庫擺放不下的啤酒箱，也遮掩了後門通過情況。

  兩個人確實可以不驚動任何人離開，難道是這兩個人殺了趙儒？

  老劉沒有超能力，只能從現場分析，他得出了最可能的結論。

  與其考慮是外人潛入酒吧殺了趙儒，更可能是他身邊的人。

  

  憑老劉對趙儒的了解，趙儒謹慎、狡猾，隨身帶著兩個保鏢就像他手持兩把上了膛手槍，不時放在手裡把玩，讓周圍的人恐懼，他絕不會允許這兩個人背叛自己，除非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

  老劉打量周圍，房間靠窗的位置放著實木辦公桌椅，桌上有兩個文件夾和一個筆筒。

  房間中間位置有個矮茶几，上面有還未拆封的外賣，是五斤麻辣小龍蝦，小菜是剁椒皮蛋、煎蛋卷，茶几下面有一打啤酒。

  典型的零點宵夜，酒吧生意一般都要持續到後半夜，三個大男人邊吃邊消磨時間。

  老劉站在茶几對面，茶几正前方，就是趙儒倒下的地方。

  老劉打量四周，沒有明顯的打鬥痕跡。

  他回想起趙儒脖子上的傷口，是被人從正面劃開的，這必須要出其不意。因為正面行兇時，就算對方沒有防備，也可能下意識地伸手格擋。

  如果是王岳或孟洋中的一個，可以採用更穩妥的方式，比如說從他一貫的位置，趙儒的後方靠近，一隻胳膊固定他，另外一隻手快速割斷他的喉嚨。

  此時老劉也想到是外來人侵入。

  但這同樣有問題。

  趙儒心思縝密，混了這麼多年，還帶了兩個強壯保鏢，為的就是不讓別人輕易近身。難道對方是他非常熟悉的人？讓他根本想不到對方會殺了他？

  兩個保鏢又是幹什麼吃的？老闆都被人殺了，竟然跑了？

  難道是灰色勢力相互搶地盤，王岳孟洋知道打不過？

  那他們也不該直接跑啊，就算對方借著談生意之名，接近趙儒，他們也該保護老大直到最後一刻，除非對方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他們害怕到只能跑走……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在案件發生之前，保鏢就已經不在了。

  地面上有大片血跡，他倒地時還沒死，一直抓著自己的脖子，直到失血過多，徹底失去了知覺，才放開了脖子。

  從他死去的那一刻起，他流出的血就少了。

  人的身體就是如此奇妙，跨越生與死的一瞬間，立刻就從能思考的生物變成一大堆有機物。

  老劉能感受到生命離開時散發的氣味，這是他作為警察多年的直覺。他很自豪，因為他的直覺幾乎從未出錯。

  和他一起進局裡的警察，都已經從一線退下來，享受升職帶來的安逸，但他從未想要離開，他必須靠近案件，因為只要一靠近，他就能再次感到了那種緊張，那種他不努力去做，就會有人死去的緊張。

  這真的是結束嗎？如果是灰色勢力的火拼，那麼從趙儒死亡開始，就像炸彈被點燃了引信一樣，一定會有人因為反撲而死，仇恨會擴張，最差的可能性是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螃城都沒有寧日。

  為了阻止這一切，他一定要儘快找到兇手。

  那麼現場到底有幾個人？

  牆壁上的放射狀血痕，是劃開傷口後噴濺上去的，中間被截斷了，除了兇手和受害者，至少還有第三人，如果保鏢當時就已經不在了，那個人是誰？

  會是第一發現人嗎？

  她的藝名叫海倫，是MINI酒吧的老人，少有的能進入後台休息室休息的人。

  根據她的供述，她喝多了，想在休息室里眯一會兒，眩暈之下走錯了房間，到了旁邊趙儒的辦公室。一進房間她就被滑濕的地面絆倒了，而她摸到的液體，正是趙儒的血液，她的半個身體都倒在血泊里……

  她放聲高叫，吸引了徐文和申小蕊的注意，徐文及時趕到並且報了警。

  如果是她身上迸濺了血液，再假裝倒地，染上了更多的血，就無法弄情況身上的血液，現場留下的她的毛髮是什麼時候混入的。

  老劉記得海倫驚魂未定的表情，她抓住水杯，顫抖的手帶著杯子裡的冰塊發出「呯呯」聲，手指在杯子上留下了一個個血指印。

  她一直強調打開燈時，對上了趙儒死不瞑目的眼睛，她倉皇跑到外面，沒看到走廊里有人。

  在本應休息的地方，看到了自己老闆的屍體，渾身又沾了血，第一反應當然是大叫。之後的緊張到語無倫次，也是她在情急之下大腦短暫停止運轉後的反應。

  從她的表現來看，並不像說謊。

  老劉又觀察地板，看起來非常普通的地板，但是因為年久失修，地板和地板之間已經有了縫隙，血液順著縫隙流了下去。

  下個接手的老闆應該會把地板撬起來，重新鋪一遍，整個牆面也會重新粉刷。

  「咚咚。」

  什麼聲音。因為案件，本來嘈雜的酒吧街久違地迎來了清場，警察也帶著很多目擊證人先回到了警局，這附近都迎來了寧靜。

  他想探究聲音的來源，此時手機卻響了，老劉接起後，立刻回到了警局。

  海倫坐在他的對面，臉上的妝已經徹底花了。

  他們在酒吧見面的時候，她聲音顫抖，每次都要呼氣之後，才能勉強說出自己想說的，但是現在她已經平靜了下來。

  她臉上的妝已經糊成一片，順著汗水，在脖子上留下黑色藍色粉紅色的印記，這也掩蓋不了她傾城的美貌，老劉在心中忍不住感嘆，上蒼對美人也太仁慈了。

  老劉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遞給海倫，海倫拿到之後，問道：「先生，沒開封的？」

  「叫我老劉就行。我在戒菸，你可以整包留下。」

  海倫抽出一根後遞還給老劉，方駱立刻給海倫點上煙。

  因為徐文在這件案子中也有證人身份，為了避免先入為主的觀念，方駱和另一位警察負責海倫的審訊，但是海倫剛才忽然說出了關於王岳的信息，方駱認為和案子有重大關係，才問老劉要不要過來聽一聽。

  「你說王岳收丹尼斯的錢。」

  丹尼斯是宵榭酒吧的老闆，MINI酒吧和宵榭酒吧是斜對面，生意是競爭關係，兩家老闆關係也不好，兩家的服務生不止一次械鬥。

  上半年宵榭酒吧兼併了旁邊的店，又重新裝修，將MINI酒吧的生意搶走了大半，但是丹尼斯開心了還不到三個月，趙儒就買下了丹尼斯另一邊的店，正在裝修中，準備搶下丹尼斯的生意。

  無論多好的店，開得久了，都會引起人的審美疲勞，趙儒也是看準了這一點，丹尼斯不如趙儒的現金流雄厚，對宵榭酒吧的裝修也是傾盡所有，而現在剛有了起色就要被搶走生意，丹尼斯一定恨他，如果是他先收買了王岳，讓他出賣趙儒，伺機報復，一切也都說得通。

  但是老劉還是跟她確認道：「你確認是王岳？」

  「我在MINI酒吧呆了五年，整個酒吧街混了十年以上，比王岳到酒吧街的時間都長，他化成灰我都認識他。他收完錢後，總喜歡當面點清，我看到他在后街，撩起袖子來點錢，露出了手腕上倒胃口的文身。」

  海倫只要一想起王岳，眼前就浮現了他的胳膊，各種鳥類盤在一起的圖案，尤其是到了手腕的部分，露出個可笑至極的鸚鵡腦袋。

  「王岳跟了趙儒那麼多年，他為什麼背叛趙儒？」

  「他不是個講情分的人，他跟著趙儒身邊，也只是因為趙儒給出了讓他動心的價格。現在有人給出了更高的價格，他就換了新東家。」

  海倫已經恢復了冷靜，她說話的聲音低低的，有著女人少有的磁性，她仍然有點害怕，縮著肩膀。

  老劉從她身上解讀出一種矛盾，她是真的在害怕，但她又有一種不太在意的感覺，仿佛她害怕的是某種更加超自然的東西，而不是兇手。

  「你認為是王岳殺了他嗎？」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們？」

  「我以為你們會想知道。」

  「我感覺你很討厭王岳。」

  「是的，我從未見過他那麼狐假虎威的人。趙儒如果讓他管教一下手下的服務生，他可不會罵兩句或者扣錢就算了，而是拼命抽打那人的臉，如果那人躲了，他就會踢那人的肚子和膝蓋，直到對方蜷縮在地上，用手擋住臉，他也不停手，一直到自己打累了，還要往人身上吐口水。」

  海倫說到這裡，蹙了眉頭，想到了非常不好的回憶。

  「就沒人報警嗎？」

  「如果報警了，在酒吧街就休想再混下去。這條街的規矩，就是不聽、不看、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