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佛子，是渡我不是睡我（二十四）

  從玉娘的口中，顧初白沒有得到這座城鎮的名字，她說這原本沒有多少住民，街上人來人往的，基本都是外來這裡然後成家在此定居的。

  沒有旅人會在到達這裡選擇離開，因此他們也不需要去向外界說明自己所在的位置，久而久之的，人們也就忘了給這座無名的城鎮取上名字。

  「為什麼會沒有人離開？」顧初白想到村外那些面黃肌瘦，神情也哀愁的女人們，不由皺起了眉頭。

  古代畢竟不比現代有機械勞作，女人的地位也很是低下，無論是農田還是商業，多還是要倚靠男人的，一個村中沒有男人，活路也就斷了大半。

  

  「為什麼要離開？」玉娘奇怪地看著她，仿佛顧初白問了什麼很叫人吃驚的問題一般，「人人都在這裡過上了想要的生活，離開這裡，一切幸福就會遠去，怎麼會有人選擇離開呢？」

  顧初白有些啞口無言，店中的人雖然比剛才少了不少，但來往還是比較頻繁的，有些男人進來陪伴著妻子或者愛人一起挑選衣物，臉上的笑溫和而舒適。

  即便這個地方用了什麼地方迷惑他們，可顧初白也不能不承認，這些人看起來真的很自願和幸福。

  就連黎清易也是那樣。

  「那你呢？」顧初白問，「你又為什麼不願意離開？我看你沒有像其他人一樣成家，為什麼又不願意離開這裡呢？」

  玉娘：「我本來就是這裡的居民，只是及笄之後離開了一段時間，後來在外面賺了錢，也是因為想家了，才會回到這裡居住。」

  「你是這裡的原住民？」顧初白吃驚，「除了你之外，還有其他什麼原本就在鎮上居住的人嗎？」

  玉娘搖頭：「沒啦，大部分都是外人，至少我認識的人，都已經死了，眼前這些來往的都是過路留下的旅人。」

  面前的女人表現出了一種極其寬和的自然，似乎顧初白詢問就沒有什麼不會解答一般，她遲疑地看了玉娘半晌，終於還是問：「你是人類嗎？我說的是——」

  「是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如老闆娘你一樣的妖怪？」玉娘一邊整理著手上的衣物，一邊隨口說道。

  她的聲音並不小，絲毫沒有遮掩的意味，顧初白瞪大了眼睛看向四周，那些明明能聽到玉娘話語的人卻沒有一個做出應該有的反應，依舊賣貨的賣貨，買東西的買東西。

  「我忘了，老闆娘你不記得了。」玉娘愣了一會，解釋道，「雖然老闆總叫我不要搭理你這樣的話語，但你每次提起的表情都很認真，久了我也就下意識這麼覺得了。」

  「你還說你是蛇妖，不過我總覺得，哪有老闆娘你這樣可愛的蛇妖？」玉娘掐了一把顧初白臉上的嬰兒肥，「一點攻擊性都沒有，軟得好似帶毛的小動物一般。」

  雖然嘴上這樣說，但她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得有多認真，顧初白一開始還以為她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仔細盯了一會，才從女人含笑的眼中發現她是在開玩笑而已。

  還真是把她所有能說的都圓上了理由啊。

  隨著在這裡呆的時間更長，所有的事情似乎能找補似的，一開始黎清易回答她的時候還會愣怔一會，到玉娘回答，已經能很輕易地以一種回憶的口吻說出來那些顧初白沒有印象的事情了。

  大家都是外人，只有玉娘一個是這裡的原住民，除去那麼多的男人和顧初白自己，玉娘就是這個秘境之中最特殊的人了。

  這樣特殊的人出現在了她相關的店鋪，還給她稀稀落落講了這麼多，是真的什麼如同這裡其他的男人一樣混淆了記憶，還是在有意誤導她什麼，亦或者——

  是想提示她什麼？

  顧初白撐著腦袋，接過一邊人偶怎麼算也算不明白的帳簿，快速撥弄算盤將營業額處理完，重新遞了回去。

  「多謝老闆娘。」小二員工乾巴巴地感謝道。

  她胡亂點點頭，眼神復又跟到玉娘的身上。

  相對其他人幾乎要溢出的幸福感，玉娘那一雙淚眼實在太格格不入，每當她認真做事或者是不笑的時候，顧初白總覺得她憂愁得快要落下眼淚來。

  待店鋪打樣的時候，黎清易拎著小袋的糕點出現在了門前。

  玉娘先發現他，朝著門內喊了一聲，顧初白昨晚被折騰得很，本來就是強打著精神出現在這裡，從上午坐到現在，已經是昏昏欲睡靠在櫃檯上，迷迷糊糊隨時有倒下來的可能。

  聽見動靜，她搖搖晃晃支起身子，腿一軟，眼看著要摔倒在地上，黎清易眼疾手快衝過去，將人攬在了懷中。

  「恩……你來了。」鼻尖聞到熟悉的松木香，顧初白下意識環抱住黎清易的腰蹭了蹭。

  「你們夫妻真是恩愛呢。」玉娘收了門口這樣的雨棚，看到兩人親親蜜蜜的姿態，忍不住笑，臉上滿是羨慕，「要是我也能像你一樣夫妻恩愛就好了。」

  顧初白的耳朵動動，從黎清易的懷中側開臉看她：「玉娘，你沒有愛人嗎？」

  玉娘垂眸整理著手上的東西：「曾經是有的……不過……」

  「不過什麼？」她追問。

  「老闆都來接你了，你確定還要聽我在這裡講故事？」玉娘昂首示意顧初白抬頭看黎清易。

  待她抬起頭，一手還抓著買來糕點的男人果然神色不明地垂眸看著她，眼神晦暗。

  見到顧初白終於把注意力轉移到自己身上，他不緊不慢道：「不急，你們可以先聊。」

  顧初白眨眨眼一個激靈的挺直背，好容易緩過來的腰在看見黎清易的表情後下意識的開始酸痛起來，她乾笑兩聲，從黎清易的懷中出來，牽住他的手：「那明天再見，玉娘！」

  探明真相之前，還是先保護住自己下床的行動能力比較重要。

  她小步拉著黎清易回到了大街之上，略帶討好地看著男人：「你生氣啦？」

  黎清易似笑非笑：「適才我過來，你都沒有和我打招呼。」

  一句話被他說得百轉千回的，顧初白鼻子聳聳，湊上去到處聞了聞，白嫩的手像是真有什麼味道似的扇了扇：「你有沒有聞到什麼醋味？」

  「……」黎清易沒好氣地捏了一把顧初白的嬰兒肥，將包住糕點的油紙打開，捏了一塊塞到她嘴裡，「以後見面，記得先看著我。」

  濃郁的牛乳味通過舌尖傳入味蕾，顧初白臉頰被一大塊糕點塞得鼓鼓的，說話也含糊起來。

  她盯著黎清易的臉半晌，撇過頭去：「玉娘是女人，她的醋你也要吃啊？再說了，我不是抱著你了嗎。」

  還帶著糕點味道的手捏住下巴，強迫顧初白正視著男人的眼睛，黎清易黑眸之中含著笑，更深處卻是無法輕易被察覺的偏執：「吃啊。」

  「所以，要第一個看到我，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