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自閉症的少爺（二十三）

  黎清易只抓在了衣服的最邊角處，兩根纖長的手指用力攥緊布料，手背都爆出青筋來。

  這是顧初白第一次在黎清易身上感受到這麼濃烈的情緒外露，他喃喃自語似的，說的話卻很堅定。

  為了不讓顧初白不開心，黎清易沒有敢離她太近，還坐在車上看著她。

  男人低著頭，腰微微弓著，手足無措。

  這個樣子的黎清易真的好像一件華美，易碎的工藝品，顧初白甚至覺得，只要自己口中再吐出什麼拒絕的話語，面前的人下一秒就要在她面前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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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顧初白還是忍不住心軟，沒有扯開衣角上的手，就這麼讓他拉著。

  這麼多年對著黎清易，所有投入的感情都是實打實的，雖然因為他的欺騙隱瞞而感到惱火，但還是忍不住會照顧他的情緒。

  「教教我。」他又低喃了一句，「不要走好不好。」

  「黎清易。」顧初白嘆了口氣，「愛不是枷鎖，也不是束縛，你越抓著我，我只會跑得更遠。」

  黎清易緊抿著唇，死死看著她，一瞧就是耳朵聽進去了腦子不承認。

  他能依據什麼呢，上輩子的別離讓他發了瘋似地想要在這一次抓住顧初白，除了用這些手段留下顧初白，他還能做些別的什麼呢？

  兩個人默默對視了片刻，顧初白道：「我要上去休息了。」

  黎清易不肯鬆手，還在看著她，像只被人遺棄的可憐巴巴的小狗。

  顧初白：「……」

  明明是她在生氣，結果現在好像反過來要哄黎清易了。

  顧初白揉了揉眼睛，強烈上頭的情緒在這段沉默中漸漸也平復了一些，她拉了拉自己的衣角，說道：「明天還要上班。」

  聽見她的話，黎清易的眼睛亮了起來，但還是沒有鬆開手。

  他喉結動了動，許久才又猶猶豫豫地開口：「你別走。」

  「你不是很關心黎旭的事情嗎？他還沒有完全失敗，你走了，我保護不到你，他就會拿你威脅我。」說著說著，他像是突然找到什麼很好的理由似的，聲音也帶上了些許底氣。

  顧初白：「……」不掖著藏著的黎清易真是精明。

  應該說不愧是原文中能在短時間走上人生巔峰的大男主，她稍微露出一些心軟，黎清易崩潰的邏輯就能快速抓取出現在局面中有利的理由留下她。

  見到她聽見黎旭名字時表情有所鬆動，黎清易補充：「這次生意我反套了他的資金，不會出事。」

  他想了想，又說：「爺爺那邊我也有讓人保護，但是爺爺一直不信黎旭會做這樣的事，這次我只是為了讓爺爺徹底死心。」

  話都說成這樣了，顧初白再說要走就是給任務拖後腿的豬隊友了。

  黎旭沒有徹底失去反抗能力之前，不確定上輩子的事情還會不會再來一次。

  「我知道了。」顧初白點點頭，低下頭盯著黎清易的手，「事情結束之前不會走。」

  這算是給黎清易一個緩衝的機會了。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答案，但黎清易也知道現在不能再多說什麼，否則結果反而會適得其反。

  他鬆開手，輕飄飄的一片衣角從指尖滑落，他努力克制住自己心裡湧起的暴虐衝動。

  風帶起顧初白的衣角吹拂，女孩的羽睫一顫一顫地，蹁躚的像降落在心頭的蝴蝶，黎清易摸不清，也抓不住蹤影。

  「好。」他也只能這麼說，「明天我來接你。」

  顧初白沒有繼續反駁他，轉頭上了樓。

  今天一天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顧初白早早洗了把臉，晚飯都懶得吃，躺上了床。

  被子枕頭都恍惚還有黎清易身上的松木味，她撲著聞了一會，翻身仰頭看天花板。

  良久，她捂著眼睛嘆了口氣。

  原來這次任務的簡易模式不是錯覺。

  有了前世記憶的黎清易幾乎替她做了所有要做的事情，然後把她瞞得好好的，看她為著那些可能發生的事情奔波，想逃離，卻又不得不自己走回黎清易的身邊去。

  真是欠了他的……

  腦子裡亂七八糟想這事，顧初白沒一會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半夜被渴醒，她揉著眼睛起來找水喝，無意間看過窗外，黎清易的車還跟送她回來時一樣停在樓下，一動不動。

  她看了一會，確認車裡還有人，摸出手機發消息。

  【你在樓下？】

  微信過了五分鐘才又傳來回復的動靜。

  黎清易：【恩。】

  顧初白：【為什麼不回去？】

  對面沉默了良久，才像猶豫回復了一句：【我怕你走。】

  因為看過了黎清易可憐兮兮求她留下來的模樣，顧初白的腦袋裡一下子就浮現黎清易那雙微微垂著，含著破碎光的眼睛。

  她喝了兩口熱水：【回去吧，休息一會，你不回家我明天就走。】

  這一次黎清易回得很快：【你別走。】

  半夜的小區空曠寂靜，在這條消息浮現在顧初白眼前時，樓下的那輛黑車傳來了打火的動靜。

  似乎是為了讓她注意到，車輛的大燈閃了閃。

  顧初白靠在窗邊看著，車輛掉頭，慢慢開向了黎家的方向，直到消失在她視野里，她才安心回到床上繼續睡覺。

  第二天鬧鐘還沒響，顧初白先被門外的動靜吵醒。

  她扒拉了兩下頭髮，披了一件外套，先從貓眼看了看。

  第一眼沒人，再往下看，熟悉的西裝出現在貓眼的觀察範圍內。

  顧初白：「……」

  打開門，黎清易靠在公寓門旁邊的牆上，耷拉著腦袋，眼底有些許烏青。

  他這是回去打了個圈就又過來了？

  吵醒顧初白的聲音是黎清易一栽一栽時不小心提到滅火器發出來的，不大的聲音，有點刺耳，顧初白聽到了，卻沒有吵醒黎清易。

  反倒是顧初白躡手躡腳的開門聲讓黎清易抬起頭，呆愣愣看著她。

  「我回去了。」他像是被抓包的小孩子，站起身為自己解釋。

  看著他頭髮上的霧氣，顧初白好氣又好笑，問：「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黎清易：「……」

  他不想回答，但想到昨天顧初白說的話，還是低聲道：「四點。」

  現在八點，顧初白半夜催他回去已經是一點多了，從公寓到黎家來回起碼一個小時，也就是他回家就是稍微坐了坐就又奔過來守著了。

  黎清易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鼻音很重。

  雖然是夏天，但他本來身體底子就沒有太好，坐在地上又沒有蓋著東西，有點感冒的徵兆也是正常。

  顧初白下意識想讓他進來喝口熱水，但轉念又怕是黎清易的苦肉計，而且宿舍里不大，和黎清易在這么小的室內相處，實在是讓她彆扭。

  「你稍微等我一下。」

  她回房給黎清易沖了一杯薑茶，塞到他手裡：「喝掉，在門口稍微等我一下。」

  滾燙的茶杯隔著被套並不會傷到黎清易的手，他乖巧地接過來放在手裡，看著大門在眼前啪的一聲又關上，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薑茶又燙又辣，他在嘴裡滾了幾圈才勉強吞下去。

  偏高的溫度順著食道滾落到胃裡，為沉重的身子注入一絲溫度。

  黎清易並不是故意要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但昨天說開之後，只要一從顧初白身邊離開，他就忍不住胡思亂想。

  她會乘著自己離開半夜走嗎？如果她不在乎會不會被黎旭找到，直接跑得不見蹤影呢？

  一想到種種可能性，把顧初白關起來的念頭就在心裡滾動。

  黎清易想著她的手腕，纖細的，又白又嫩，自己只要一隻手就可以輕易束縛住顧初白的兩隻手，讓她再也沒有辦法離開。

  可是顧初白不喜歡，她說愛不是枷鎖，也不是束縛，所以黎清易願意壓制住心裡的衝動，用她教的方式去對待她。

  過了一會，門再次被打開，顧初白收拾好東西，鎖好門。

  「走吧。」她說。

  女孩昂頭看著他，眼裡的抗拒已經比昨天少了些。

  顧初白總是心軟的。

  只要她在自己的身邊，在他伸手可及的範圍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