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意外

  收拾完院子，沈淑嫻說：

  「趙月，你們三個去學校，把書包取回來，連跟老師說一聲！」

  趙月她們不想去，可不去也不行。

  趙志鵬要是判了刑，她們肯定是不能念書了。

  三個人蔫頭耷腦往學校走。

  趙月說：「以後我下地幹活，你們兩個就年齡小，就在家做飯了。」

  趙嵐說：「趙鳳做飯，我養一些小雞，下蛋賣錢！」

  趙鳳說：「我不想做飯，我養豬吧，豬很值錢！」

  趙月說：「養小雞還是可以的，自己抱雞崽，豬怎麼辦，一頭豬羔也要不少錢，我們哪裡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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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鳳說：「我們同學她媽賣血，我們可以去賣血，換一頭豬羔！」

  趙嵐說：「那我們就賣血去吧！」

  「想美事兒！」趙月說，「我們小，血站是不會要我們血的！」

  趙鳳說：「那怎麼辦？」

  趙嵐說：「大哥不在家了，大哥要是在家，就會有辦法的！」

  三個人邊走邊說，也沒抬頭看，趙月一下撞到一個人身上。

  她猛一抬頭，不禁又驚又喜，「大哥！」

  趙志鵬說，「你們三個這時上學，該遲到了吧！」

  趙嵐說：「大哥，咱爹咱媽不讓我們上學了！」

  趙志鵬說：「不上學不行，你們去吧！」

  趙鳳說：「咱爹咱媽說我們怎麼辦？」

  趙志鵬說：「沒事，我跟咱爹咱媽說！」

  趙月問道：「哥，你怎麼回來了？」

  趙志鵬說：「走到西電道，他們把我放了。」

  趙月又問：「他們怎麼放了你呢？」

  「我也不知道。」

  原來，汽車上了縣道，馬科長讓司機停車，他下了車，衝著站在車廂里的趙志鵬說：

  「小趙，你下車！」

  趙志鵬並不知道馬科長要幹什麼，就跳下車，「馬科長，什麼事？」

  「回家吧，」馬科長說，「這件事以後不能幹了，再乾的話，我也幫不了你！」

  趙志鵬如蒙大赦，也沒敢問為什麼放他回家，只有深深鞠躬，「馬科長，謝謝！」

  馬科長說：「快走吧！」

  馬科長上了車，汽車就開走了。

  趙志鵬說：「你們快去上學，我回家！」

  趙月三人樂顛顛跑了。

  趙志鵬回到家，看到父母一個躺在炕頭，一個躺在炕梢。

  「爹，媽。」趙志鵬叫了一聲。

  夫妻二人動了一下，還以為聽錯了，都沒抬頭。

  趙志鵬加重語氣，「爹，媽，我回來了！」

  夫妻二人抬起頭來，看到真是兒子回來了，就一骨碌爬起來。

  沈淑嫻驚喜叫道：「兒子！」

  趙支前說：「你咋回來了？！」

  趙志鵬說：「車開到西電道，馬科長讓我回來的。」

  沈淑嫻問：「他咋把你放了呢？」

  趙志鵬說：「應該是張慧琳認識馬科長，我看他們兩個去一邊說了一會兒話！」

  「誒呀媽呀，張慧琳，這丫頭救了咱們全家呀！」沈淑嫻說，「正好，上次買的東西，只給你王嬸送去一份，給周友的沒有送過去，明天就拿著去看看張教授吧！」

  趙志鵬很愛面子，「媽，這點兒東西拿不出手啊。」

  沈淑嫻說：「咱家還有點兒錢，明天你去供銷社再買點兒東西！」

  趙志鵬說：「這件事以後再說吧，這個人情，一定會還過去的！」

  沈淑嫻很激動，「真想不到，張慧琳能幫個大忙！」

  趙支前說：「一定是志鵬沒鏟他們家的苗木，張慧琳才幫忙的！」

  沈淑嫻說：「看來，人還得良心放正，不能做壞事！」

  趙志鵬說：「媽，先別說這件事了，我還沒吃飯呢，要餓死了。」

  沈淑嫻馬上下地，「媽給你做飯！」

  雖然這次損失慘重，但兒子回來了，比什麼都強。

  趙支前一掃臉上的陰霾，去園子裡摘菜。

  這個死氣沉沉的家庭，又恢復了生機。

  ……

  晚上，魏寶珠來了。

  沈淑嫻知道魏寶珠是為自行車來的。

  這件事，她在心裡已經做了打算。

  這些天，租車錢是六十四元，自行車頂多值五六十塊錢，家裡還有一百多塊錢，給魏寶珠是夠用了。

  「寶珠來了，快坐下！」

  魏寶珠一邊坐下，一邊問道：「志鵬，你怎麼回來了？」

  趙志鵬就撒個謊，「沒辦法了，把罰款都交了！」

  沈淑嫻給魏寶珠遞根煙，「抽著！」

  魏寶珠看是金葫蘆，就說：「不抽。我來算算自行車租金！」

  「行！」趙支前拿出一個作業本，「你看看，我記得對不對？」

  魏寶珠不識字，也不會算帳，但她一天一天記著呢，比記在本子上都紮實，「我不看這玩意兒，你就說多少錢吧？」

  趙支前說：「總共六十四元。」

  魏寶珠說：「對。」

  沈淑嫻把早已準備好了六十四塊錢遞給魏寶珠，「你點點，看對不對！」

  「哈哈，這是早就準備好了！」魏寶珠笑著接過錢，數了兩遍，放進兜里，「自行車呢，你們不用了吧，我推回去。」

  沈淑嫻說：「寶珠，自行車我們給你錢吧。」

  魏寶珠還不知道，自行車作為作案工具被沒收了，有些詫異，「給錢噶哈呀？」

  趙志鵬說：「周嬸，自行車被沒收了，要不回來了！」

  老趙家這一家人，就是實在，不會耍奸心眼兒。

  就是趙志鵬油嘴滑舌的，遇到真章，心眼兒就不會拐彎了。

  哪怕你說，自行車寄存在縣城了，明後天取回來，要是賣的話，多少錢我們買下來。

  這樣說多好。

  魏寶珠這輛自行車要30塊錢賣給董旭，但董旭只給20塊，就沒有成交。

  這件事，全屯子的人都知道。

  雖然自行車很破，但全屯子也只有三輛。

  這娘倆兒一交底兒，魏寶珠就算是沒高興死。

  她在心裡哈哈大笑，暗想，要不回來才好，姑奶奶讓你們包我一輛新的。

  「我不要錢，就要自行車！」

  趙支前一聽，魏寶珠這是要放訛了，「寶珠，你家的自行車三十塊錢董旭都不買，我們給你六十元！」

  「那不行！」魏寶珠一個勁搖頭，「我也不想占你們便宜，我就要我家的大金鹿！」

  沈淑嫻說：「寶珠，志鵬不是說了嗎，你們家的自行車要不回來了！」

  魏寶珠堅持說：「那我不管，我就要我家的大金鹿！」

  沈淑嫻商量說：「寶珠，我們給你六十塊錢已經不少了，你非要你家的那個自行車，這不是難為我們嗎。」

  魏寶珠說：「老趙婆子，你要這樣說，那我就不難為你們，我可以不要我家的那個大金鹿，你就給我家一輛新的永久自行車拉倒！」

  一輛新的永久自行車一百八十多塊錢，還要一張自行車票，沒有二百塊錢是下不來的。

  可是，老趙家就剩七十多塊錢了。

  現在，蘑菇買賣不能做了，根本就買不起。

  趙支前愁眉緊鎖，「寶珠，我們要是有錢的話，給你買一輛也行，可是，我們家劃拉劃拉也就六七十塊錢了！」

  魏寶珠說：「老革命，哭啥窮，都說你家掙了兩三千塊錢，快成萬元戶了，我就要新永久自行車，也不多！」

  沈淑嫻說：「寶珠，不要聽別人咋說，我家哪裡能掙兩三千塊錢！」

  「我不管，不給我新自行車，我跟你們沒完！」魏寶珠說，「這些天，你們耽誤我家多大事不知道嗎，因為沒有自行車，我家周友好幾件大事都沒辦，少掙老多錢了！說句實話，要你們一輛新自行車都便宜了你們！」

  趙志鵬說：「周嬸，我們家真沒有那麼多錢，等以後我有錢了，送給你一輛新永久怎麼樣！」

  魏寶珠說：「你八輩子才能有錢！要是你再投機倒把，進監獄了，我就指空地兒去了！」

  魏寶珠不但心黑，嘴也夠損，趙志鵬真想一個打耳光把她扇出門去。

  但他還得說好話：

  「周嬸，改革開放了，商機很多，我以後合理合法做生意，還能差你一輛自行車嗎。」

  「你們說啥也沒用，將來你給我買個轎車我也不要，我就現在要永久自行車，你們就說行不行吧？姑奶奶可沒有時間和你們磨嘰！」

  魏寶珠發出最後通牒。

  攤上了這種事，遇到了這種人，也實在沒轍，趙支前咬咬牙，「行！但你得容我幾天！」

  魏寶珠也知道，永久自行車票不好淘弄，「我也不是不講理，容你幾天也行！老革命，你說幾天吧！」

  趙支前說：「打完場決算吧！」

  魏寶珠頓時翻兒了，「這傢伙，你一桿子支到猴年馬月去了，我就給你一個月時間，一個月之內你們不能賠我永久自行車，姑奶奶我就要你家房子！」

  趙支前賣血買豬羔子的時候，在血站認識了一個血頭，血頭告訴他，急著用錢，一個月可以抽兩次血，也可以在血頭手裡借錢，之後用血還債。

  「行！一個月就一個月！」

  趙支前又咬咬牙。

  反正血沒有本錢，買點兒血，把這件事平了，一家人消消停停過日子。

  最後，趙志鵬寫了一個欠條，一個月內，給魏寶珠一輛新的永久自行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