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計謀

  李秀芳說：「大哥，大嫂說了，讓咱們都貓在家裡，千萬不要去，去了就麻煩了。大嫂說不要擔心，她沒事的！」

  李文很感動，「這孩子，想得周到啊，我們要是去了，不管動不動手，性質就變了，早晚是個事呀！經福，你也別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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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經福說：「爹，那桂芬咋整啊？」

  李文顫抖著鬍鬚，「你媳婦是個女的，估計他們也不能把她打死！」

  李經玉說：「誰打死人都得償命！」

  李文看看老兒子，「經玉，你還小，很多事情你還不懂。」

  李經福說：「秀芳，你大嫂和周友打仗吃虧沒有？」

  「好像沒吃虧。我大嫂把周友臉和脖子全撓爛了，差點兒把周友耳朵薅下來！大哥，你不知道，我大嫂真厲害！」

  李文愁容滿面，「再厲害也得給人看病，能白打嗎。屯裡人為啥怕老周家，不就是魏寶珠能訛人嗎。咱們家本來就窮，這下，咱們家要砸鍋賣鐵，徹底完了，再也翻不了身了！」

  李經福急得團團轉，不住搓著手，叨叨咕咕，「這可咋辦？這可咋辦啊？」

  李文說：「等著吧！」

  ……

  一家人坐立不安，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像煎熬了八百年。

  天快黑了，這才看到雲桂芬高高興興回來了。

  李經福趕忙跑出去，「桂芬，你可回來了，全家都擔心死了！」

  雲桂芬笑道：「哈哈，我回來了，不用擔心了。凱旋！」

  李經福臉上樂開了花。

  媳婦回來了，還高高興興，看樣子是大勝了，沒有什麼問題了。

  「桂芬，快進屋吧。」

  「你背我。」雲桂芬嬌滴滴地說。

  李經福貓下腰，將媳婦背起來。

  李經福跑去迎接媳婦，李秀芳跟出去。

  可是，李秀芳沒想到，李經福竟把雲桂芬背起來了。

  她不由自主捂住臉，「媽呀！大嫂，你們——」

  在黑石溝，不要說戀人，就是夫妻，也很少當著他人面手拉手的，就別說背著抱著了。

  即便是年輕的夫妻，走在鄉村的街上，也要一前一後，男的走在前面，女的跟在後面，中間要隔著五六步距離。

  不然，這會被視作另類，招來厭惡的眼神，或者被討厭的孩子們喊破鞋。

  因此，李秀芳看到李經福背著雲桂芬，才感到難以為情。

  其實，平時，雲桂芬也沒讓李經福背過。

  今天，她太高興了。

  李經福也是看媳婦回來了，激動過了頭。

  平時他就對雲桂芬唯命是從，此時，媳婦讓背，他能不背嗎。

  李文和曹艷茹看兒子背著媳婦進屋了，就把臉轉向一邊，看也不敢看。

  雲桂芬知道農村這個習俗。

  但在城裡，戀人之間拉手已經很正常了。

  有的還當街擁抱或者親吻，已經見怪不怪了。

  她很開放，可不在乎這些。

  李秀芳家和趙志鵬家都是兩間草房。

  房子格局也是一樣，東面一間是廚房，西面一間是南北炕。

  一家六口人，都住在這一間屋子裡。

  本來，李文兩口子、李經福哥倆兒，都睡南炕，李秀芳一個人睡北炕。

  雲桂芬和李經福結婚後，南炕就給他們倒出來，李秀芳、李經玉和父母四人睡北炕。

  南炕是小兩口，睡覺的時候，有幔帳遮擋。

  因此，看兒子背著媳婦進屋，李文老兩口雖覺不好意思，但也沒有地方迴避。

  雲桂芬從李經福背上下來，興奮地說：

  「爹媽，你們是不是擔心了。」

  李文輕易不和兒媳婦說話。

  但看到兒媳婦回來了，好像還沒什麼大事，他就放心了。

  曹艷茹心疼地說：「能不擔心麼，看你造得披頭散髮，滿臉是血。家裡人都跟著著急，經福都急得團團轉。」

  雲桂芬稍稍整理一下頭髮，「媽，我臉上的血是故意摸上去的，秀芳沒跟你們說嗎。」

  曹艷茹說：「她要不說，你這樣回來，都得把我嚇死。」

  雲桂芬不由大笑。

  李秀芳問道：

  「大嫂，你咋這麼高興呢？」

  雲桂芬笑笑，「你猜！」

  李秀芳想想，「老周婆子被你嚇跑了！」

  「怎麼可能呢。」

  「那就是你把老周婆子打敗了？」

  「哈哈，也不能說打敗，反正，我是贏了！」

  「大嫂，說說唄，咋贏的。」

  雲桂芬開始炫耀她的戰績，「先頭，就我和老周婆子兩個人打，後來，周友拿著燒火棍幫上了。」

  李秀芳很驚訝，「啊？！二打一！還拿燒火棍！」

  「是的。」

  「大嫂，周雨仙他們上沒上？」

  「周雨仙啥也不是，他們六個都嚇傻迷了，有的還嚇哭了，哪裡敢上呢！別看他們兩口子，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們，照打不誤！你是沒看到啊，那是拳腳並用，十八般武藝都使出來了，打紅了眼……」

  雲桂芬眉飛色舞地講述了打架的過程，還包括周友裝鬼、王大菸袋掉進水坑等情節，她又加點兒虛構和誇張的成分。

  這是她親身的實戰經歷，可比大鼓書精彩。

  李文都聽直了眼。

  李經玉說：「大嫂，我大哥都嚇壞了，還以為你會被他們打個半死呢。」

  雲桂芬很神氣，「你大哥那膽子可真不行，就那個場面，他都得嚇尿褲子。他膽小，還擔心我被打個半死。其實呀，我把他們打個半死還差不多！」

  曹艷茹也聽直眼了，這時才倒出空來，裝了一袋煙。

  「桂芬呀，你可真夠能耐的啦，咱們家就你一個這麼厲害的。我和你爹也都膽小，這幾個孩子，都隨我們兩個！」

  雲桂芬感慨，「媽，人不能太老實，太老實了，別人就欺負！」

  「有的時候，人不老實也不行啊。」曹艷茹笑道，「多少年了，老周婆子都沒人敢惹，沒想到，你還敢彈拉她！」

  雲桂芬底氣十足，「媽，以前咱們怕她，從今往後，再也不怕她了，她就是紙老虎！」

  李文問，「你把周友撓了，要包他們多少錢？」

  雲桂芬回答，「爹，我不但一分錢也不包他，他還得拿錢給我看病！」

  李秀芳說：「大嫂，真的嗎？」

  雲桂芬掏出一沓錢，「你們看，咱們家現在只有兩塊多錢了，但這是他們給我治病的十六塊錢！」

  李文驚掉了下巴！

  他編的炕席，一張需要四五捆秫杆，還要破秫杆、泡篾子、刮篾子、編織，都是在勞動之餘的時間，基本還都是在夜裡，點燈熬油的，完成一張，差不多要20天左右，卻只能收到五六元錢。

  一年也只能編兩三張。

  因為，要的人極少，各家為了省錢，基本都是自己動手編織。

  可是，雲桂芬一下子就從老周婆子手裡，摳出16塊錢，李文能不驚訝嗎。

  他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哈哈哈哈，真不敢相信啊！」

  雲桂芬非常自豪，「爹，這就叫一物降一物！等哪個生產隊殺豬，我們買幾斤肉吃！」

  李經玉吧嗒吧嗒嘴，「大嫂，我早就饞肉了！」

  雲桂芬鼓勵,「老弟，好好幹活，咱們家不能老這麼窮，也要翻身。到時候，嫂子給你說個好媳婦，賣三大件！」

  李經玉心花怒放，「謝謝嫂子！」

  像他們這種人家，男孩說個媳婦並不容易。

  和李經玉同齡的人，有的已經有對象了，甚至已經結婚生子。

  雖然法定結婚年齡是女滿18周歲，男滿20周歲，但在這裡，執行得並不嚴格。

  還有一種事實婚，就是沒有經結婚登記，即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法律也承認其夫妻關係，並受到法律保護。

  平時，李經玉嘴上不好意思說，心裡也著急。

  他也害怕打光棍。

  曹艷茹叼著大菸袋，心裡開始想著女兒的終身大事。

  她認為，女兒能嫁給趙志鵬，那是女兒和他們全家的福分，心裡怪女兒不早說出來。

  如果女兒早說出來，他們家就會請媒人出面，這門親事早就成了。

  但這也不能怪李秀芳。

  黑石溝就是這樣傳統，雖說提倡自由戀愛。

  但自由戀愛遭到人們鄙視，被認為不正經，甚至被認為亂搞男女關係。

  因此，這裡還是以介紹對象為主。

  「桂芬呀，你說秀芳的事，能成嗎？」曹艷茹很憂心。

  「媽，現在我也不好說呀。」雲桂芬說，「反正今天他們定親，讓我給攪黃了，以後他們能不能定妥，我就不知道了！」

  曹艷茹在炕沿上磕磕菸袋鍋，「都怪我這個當媽的，一天沒有正事兒，早沒看出來秀芳處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