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如夢似醒(前世之後的故事)
2024-07-02 14:22:58
作者: 酈途
明德皇后死了。
這在宮中算得上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宮人們原本是這樣以為的。
說是小事,但是畢竟死去的是一國皇后,不對,應該說薨逝的是一國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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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說是一件大事,這位明德皇后活著的時候就不得陛下的喜歡,自己也性子冷僻,不與嬪妃往來,就連親生的昭陽公主都和她不親近。
再加上她的娘家親眷早就死得一乾二淨了,只怕偌大一個皇宮都沒有人會為了她的薨逝而覺得難過。
非要說的話,恐怕也只有那位一直服侍她的冬歲姑姑了。
冬歲姑姑是明德皇后在東宮時就跟著的老人了,還曾經伺候過陛下,若不是明德皇后實在執迷不悟,這位姑姑本來也能夠很風光的。
可惜啊,明德皇后真是執迷不悟。
宮裡的那些大宮女還有姑姑們都說。
陛下與她少年夫妻情誼甚篤,若不是她執迷不悟,怎麼會有柳貴妃的事情。
冬歲聽見有人這麼說的時候,只覺得可笑。
就算是明德皇后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做的事情是什麼錯事,就算是陛下都不會為了這種事和皇后為難,臨了臨了,這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開始變成理中客了。
昭陽公主聽見這些宮人這麼說,也沒有走出去,而是看著冬歲:「你跟了母親十幾年,你覺得是這麼一回事嗎?」
她因為皇后的死,沒能出嫁,陛下說非得讓她守夠了三年才能嫁人。
但是她與那駙馬本就是情投意合,兩邊什麼都說好了,偏偏皇后薨逝了。
她與皇后沒有什麼母女的情分,現在弄成這個樣子,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怨懟。
冬歲看著昭陽公主,輕輕地笑了一下:「殿下以為是什麼樣子的,這自然就是什麼樣子的。」
明德皇后究竟是什麼樣的,這重要嗎?
是孤高傲慢還是執迷不悟,對於昭陽公主來說都不重要。
而曾經覺得重要的陛下,現在也不會覺得重要了。
昭陽公主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其實冬歲原本是不應該留在宮中的,伺候的主子薨逝,還是皇后這麼一個身份地位,她原本的下場要麼是去守陵,要麼就是陪葬了。
但是陛下沒有同意,而是把她給了昭陽公主,美其名曰是讓她替明德皇后好好照顧公主。
可惜,昭陽公主既不喜歡那個不親近的生母,也並不想身邊帶著一個生母生前的女官。
所以冬歲大多數時候,仍舊守在明德皇后生前住著的地方。
「姑姑。」一個穿著淡青色衣裳的小宮女哭著闖了進來,「姑姑!」
冬歲原本正在閉著眼睛,聽見那小宮女的聲音就睜開眼睛冷聲呵斥:「大呼小叫成何體統!安靜!」
小宮女臉上猶帶著淚花,聽了這句話就把那哭聲噎回去了:「姑姑。」
冬歲這才問:「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小宮女是昭陽公主身邊的綠蘿,但是她並不是昭陽公主身邊得用的,平日裡也湊不到前面去。
甚至於就算是昭陽公主突然一時興起要見冬歲,也不會是讓綠蘿來。
所以冬歲這話,只是隨口一說。
但是小宮女卻一下子哭了出來:「姑姑去求求陛下吧,只有姑姑能幫公主了。
您是明德皇后的人,只有您能勸陛下了。」
冬歲站起來:「公主?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宮女抽抽搭搭地,跟冬歲說了起來。
「北梁人來了,說是要再娶一位和親公主回去,還一挑就挑中了公主。
公主不肯,陛下就把公主和幾位姐姐關了起來,我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
「再?」冬歲想起來十幾年前,那個和親的永昌郡主,「永昌郡主回來了?」
小宮女點點頭:「有一個女子,玉屏姐姐是叫她永昌郡主的。」
冬歲對著明德皇后的牌位拜了拜:「皇后娘娘,永昌郡主回來了,想必是回來看望你的吧。」
宮室中靜悄悄的,冬歲知道,自己再也不會等到娘娘的回應了。
過去的十幾年,娘娘雖然心如枯槁,但是他們都是互相陪伴的。
她陪著娘娘,娘娘也陪著她。
現在娘娘走了,她在這深宮中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冬歲走出去,看見外面明亮的天光,說:「走吧,我們去看一看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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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公主居住的仙台宮已經被禁衛結結實實地圍了里外三圈了,冬歲進去的時候那些人還要攔著她。
小宮女綠蘿仗著有了人撐腰就要瞪眼睛,結果還不等說出來就被冬歲攔住了:「我是明德皇后的女官,公主畢竟是皇后娘娘的親女兒不是,皇后娘娘在天之靈見公主如此自苦只怕也要心痛。
我來也只是想要代明德皇后勸一勸公主,若是勸成了是好事一樁,勸不成我也不過是見公主一面不是?」
本來那些人見冬歲一身女官打扮還有幾分敬意,等到冬歲說出「明德皇后」四個字的時候,那點敬意卻蕩然無存了。
「明德皇后人都已經死了,你還指望她嗎?就算是她還在,陛下也不見得會為她網開一面。」
是了,宮中人人都知道明德皇后不得陛下寵愛。
但是,冬歲想起皇后薨逝那天,陛下無端端落下的一滴淚,和那聲撕心裂肺的「阿玉」,笑了一下:「明德皇后再怎麼樣也是皇后,輪不到爾等對她不敬!」
聽到這句話,那些人更加不屑。
冬歲看著他們,忽然冷笑了一聲:「綠蘿,去請陛下,就說是有人對明德皇后不敬!」
綠蘿不會看眼色,但也知道對先皇后不敬是多大的罪名,她人小腳步利索,都不等那些人反應過來拉住她,就「蹬蹬蹬」地跑遠了。
冬歲看著這些禁衛,笑了一下,說:「皇后就算是死了,也是皇后,就像是,鎮北王府雖然不在了,但是只要打出旗號就不會有人讓鎮北王府家的郡主受委屈。」
鎮北王府已經沒了很多年了,久到現在已經有人不記得,鎮北王府唯一的郡主就是明德皇后。
但是陛下就算是要做面子,也不能讓鎮北王府的遺孤,身後被人侮辱。
出乎冬歲預料的是,來的人並不是陛下,而是永昌郡主。
永昌郡主跟少女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分別,北梁的風沙摧折了她的美麗,看上去遠比同齡的明德皇后要蒼老得多,但是卻是中氣十足的。
身邊跟著一個同樣做北梁打扮的少年,兩個人倨傲地走上前來,說:「是哪個人敢對明德皇后不敬?」
冬歲看著永昌郡主,行了個禮:「郡主。」
永昌郡主看著冬歲,忽然笑了:「我記得你,你是當初跟在趙景殊身後的那個小宮女。」
「承蒙郡主抬舉,還記得下官。」
永昌郡主點了點頭,看向那些禁衛:「是誰對明德皇后不敬?」
都不用冬歲說,那個出言不遜的禁衛就已經開始戰戰兢兢了。
永昌郡主看著他冷笑了一聲:「額布勒。」
少年沒有半分遲疑,上前一步卸掉了禁衛的一雙手。
永昌郡主看著冬歲:「你是要去見昭陽公主吧,我希望你能夠勸一勸她,阿玉死了,她留在京中還會有什麼好果子吃不成,若是繼續下去,她最終會走上阿玉的老路。」
冬歲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一旁的少年額布勒身上。
永昌郡主忍不住笑了一下:「要娶她的不是額布勒,他們不會讓我的兒子還有一個大周的妻子。」
冬歲垂首:「下官明白,然後就走進了仙台宮。」
仙台宮的庭院裡看不見昭陽公主,但是她身邊的幾個宮女都在院子裡,原本看見門打開了還有一臉喜色,待到發現進來的是冬歲之後,滿臉的欣喜就只剩下了失望。
「綠蘿,不是讓你去請貴妃娘娘嗎?」
說話的是幾個宮女中為首的玉屏,一邊說她還一邊不屑地看著冬歲。
這不奇怪,冬歲其實也算得上是昭陽公主身邊的女官,不過不得公主喜歡,若不是因著伺候過明德皇后,又是公主身邊品級最高的女官,只怕留不到今天。
玉屏與昭陽公主一道長大,主僕兩個一條心,看不上冬歲就是一道看不上。
但是小宮女綠蘿卻哭哭啼啼地說:「我原本是去的貴妃娘娘那裡,但是貴妃娘娘不肯見我,我說是公主的事情,貴妃娘娘也不肯見。
還是貴妃娘娘宮中的寶瓶姐姐,說若世上有人能讓陛下收回成命,就只有明德皇后一人而已,我這才去找的冬歲姑姑。」
聽見綠蘿這麼說,那些宮女都沉默了。
綠蘿只是一個剛剛進宮的小宮女,不懂什麼事情,但是她們可是在宮裡這麼多年的人精。
就連深得陛下寵愛的貴妃娘娘都不肯摻和這件事,足以說明陛下這次的意思是多麼堅決。
至於什麼明德皇后能讓陛下改變主意的話,只怕是貴妃娘娘不願意蹚渾水的託辭,畢竟她不是親娘,但是現在親娘已經沒有,她這一手怕是晚了一些。
玉屏深深地吸了口氣:「眼下這個情形,冬歲姑姑可有別的辦法?」
冬歲笑著攤手:「若是別的國家要和親公主,陛下大可以回絕,但是這可是北梁啊,自從鎮北王府沒了,大周對北梁就沒什麼說話的本事了。」
這其實是實話,倒不是冬歲不願意幫忙,但是冬歲實在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雖然是明德皇后身邊的女官,但是在陛下眼裡也不過是一個小小女官,想要仗著這段經歷去勸說陛下,實在是天方夜譚。
何況北梁現在何其強勢,赫連蒙越成為北梁王之後,幾乎是勢如破竹,過去的北疆已經成了北梁的國土了。
也不知道鎮北王府在天有靈,看見陌城都被北梁人占據了,會不會覺得唏噓。
玉屏聽見這話臉色就白了:「那......姑姑有沒有辦法,公主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她總不能真的嫁到北梁去啊,北梁那種地方,公主還是鎮北王府的後人。」
「哦?」冬歲挑眉,「你們還知道鎮北王府啊,既然知道這麼多,不如你們來勸說陛下,興許還能勸動呢。」
玉屏卻怕的不行:「我們也不是沒說過,可是陛下卻說,陛下卻說......」
玉屏想起,當初知道這個消息,他們求情的時候提起鎮北王府時,陛下那好似要活吃了公主的樣子。
「鎮北王府?你還有臉提鎮北王府???
若不是鎮北王府有不臣之心,還想要用阿玉來威脅我不對他們下手,父皇怎麼會痛下殺手。
若是父皇沒有下手,北梁豈敢如此猖狂,阿玉又怎會與我離心!!!」
公主當時被嚇得不行,整個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父皇,」她膝行向前,抱著陛下的腿哭求,「父皇,你最疼愛昭陽了,昭陽與駙馬情投意合,你也為昭陽與駙馬賜婚了,我已經許婚,怎麼能去北梁和親呢?
父皇,昭陽不想和親。」
公主嬌美的臉上全是淚痕,,整個人像是傻了一樣,只會哀哀地哭求:「父皇,你養我這麼大,總不會是就是為了讓我和親吧,父皇,父皇。」
陛下卻抬起了公主的臉,近乎於粗暴地擦掉了她臉上的淚水:「昭陽啊,朕原本以為,你與你母后少女時很像,嬌生慣養,神采飛揚,雖然有些輕狂無狀,但是也正因如此顯得可愛。
你這樣哭,就不像是你母后了,你母后,哪怕是知道朕坑殺鎮北王府滿門的時候,也不曾掉過一滴淚。
你不該哭的。」
昭陽公主此刻終於意識到,她的父皇對鎮北王府的感情多麼的複雜,而她選擇用鎮北王府勸說,是多麼昏了頭的招數。
「父皇對我,就沒有半分疼愛嗎?」
趙景殊冷冷地笑了一下:「嫁去北梁,自然有人疼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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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期躺在謝家的床上,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