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早產與夢境
2024-07-02 14:22:34
作者: 酈途
總之不管怎麼說,現在雲期再次回到京城,再加上種種原因,不得不把京城現在的爛攤子攬到自己身上了。
但是雲期有孕,京城的所有事情都被付憫柔帶著何鳶——他殿試二甲,他們一道把所有的事情都攔截在了雲期的住處之外。
等到雲期八個月的時候,她遇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趙顏?」
雲期看著眼前狼狽不堪的女人,哪還有之前趙修媛的風光無限。
為霜扶著雲期,對趙顏說:「趙修媛......不,趙太嬪來這裡是想要做什麼,您還能好好地站在這就該叩謝聖恩了。」
趙顏笑了一下:「叩謝聖恩,你怎麼不說讓我跪下來謝謝你們的不殺之恩呢?」
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我怎麼會感謝你們呢?我雖然苟延殘喘,但是這樣與死何異!你們既然不願意給我一個痛快,大可以送我出宮,青燈古佛,起碼讓我死在父母家人身邊。」
「出宮?」雲期輕輕地笑了一下,「可是你就是出了宮還能去哪裡呢?」
趙顏警覺地意識到雲期話里的另外一種可能性,幾乎是撲上前來,跪倒在雲期身前:「只要你們肯放我走,我父親母親就在京城,他們自然會接我回家的,他們會來的。」
雲期幾乎是憐憫地看著趙顏:「若是尋常宮妃被接回家去自然不是什麼奇事,自從陛下登基後已經有許多先帝的妃子被接回去了,但是趙顏,唯獨你,你家裡人不會來接你的。
你可是跟趙景殊一起謀逆的,不說別人家知不知道,你的家人想必是知道的吧。
現在趙景殊已經敗走北梁,你猜他們敢不敢為了你觸怒陛下。」
趙顏站起來,怒視著雲期:「混帳!你......你就是不想放我走,何必扯謊!
我父親母親那樣疼愛我,甚至為了我不惜舉家搬來京城,怎麼會不要我!」
這下,就連為霜都開始憐憫地看著她了:「陛下剛登基的時候,公主和太后娘娘就告訴了那些先帝妃嬪的家人,可以來把女兒接回家去,那些跟你一起進宮的,哪個不是已經回家去了!」
趙顏喃喃自語著後退,半晌,她回過神來,惡狠狠地等著雲期:「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雲期驚呆了。
且不說趙顏是怎麼得出「都怪她」這件事情的,單單就是說趙顏自己走到這一步,跟雲期可沒有什麼關係。
就算沒有雲期,趙顏也不會如她所願一般嫁給謝長安。
至於會不會入宮,雲期確實是記不清楚了。
而眼下並沒有太多的時間讓雲期細想,她僅僅只是遲疑了半刻,就看見趙顏整個人朝著雲期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公主小心!」
會武的么娘不在,雲期和為霜一個身懷六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居然兩個人加起來都沒能制住趙顏。
而趙顏殺出來的這個位置又非常巧妙,正是一處九曲迴廊的台階上。
雲期後退躲閃不及,一腳踏空,直接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台階並不高,只是顛簸了幾下,若是一個尋常女子,即便是從這摔下來也就是拍打幾下的事情。
但是雲期不一樣,她已經懷胎八個多月了,雖然還沒有到臨盆的時候,但是因為心緒不佳,懷相併不好。
這麼顛簸幾下,扶起來的時候,身子底下已經見了紅。
為霜呆了一下,然後驚聲尖叫起來:「公主!!!」
趙顏也呆住了,她萬萬沒有料到,雲期會因為幾個台階就這麼見紅了。
不等她反應過來,被為霜的尖叫招來的護衛就一擁而上把她扣下了。
「公主,」為霜扶著雲期,「你還好嗎?」
雲期撐著為霜的手臂站了起來:「扶我回去。」
她的唇色白的驚人,但是整個人還是在撐著一口氣,說:「扶我回去,去叫太醫,我只怕是要早產了。」
正說著話她就覺得肚子痛得不行,停下來喘了一口氣才繼續說:「把太后請來坐鎮,任何閒雜人等都不能靠近我的住處!」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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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憫柔趕到的時候,雲期已經在屋子裡被穩婆扶著走路了。
她問為霜:「怎麼忽然就生了,早上把脈的時候不是說懷相雖然不穩,但是也還算不上兇險嗎?」
為霜這才把趙顏的出現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付憫柔一聽就皺起了眉毛:「她人呢?」
秋紅說:「已經關起來了,等永安公主這邊事了,我們再去處置也來得及。」
付憫柔點點頭,又跟為霜說:「把外面看緊了,一個無關之人都不許放進來,秋紅,我們進去看看。」
一掀開捂得嚴嚴實實的棉帘子就看見雲期汗如泉涌,額頭上的鬢髮被汗水浸濕成一縷一縷地貼在臉上,見她進來還能笑出聲來:「憫柔,你來了。」
付憫柔上前就握住她的手:「不要怕,我當日生產的時候就是你陪著的,也算是有經驗了,外面的事情也不必擔心,我還沒有那麼不中用。」
看雲期像是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付憫柔又說:「謝長安那邊我已經派人送信給他了,不過京城距離北疆千里迢迢,恐怕趕不及。」
雲期喘了口氣:「沒事,我不怕,你也不要著急。」
付憫柔眨了眨眼睛,笑著說:「我自然是不著急的,你也不要著急,我就在外頭陪著你,等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了,我們再從長計議。」
雲期被扶著站著,這時候像是沒有力氣說話了一樣,這個人虛弱無力地倚靠在穩婆身上,攢了攢力氣,她說:「我當然不著急,我們都不著急,你去外面好好地坐著,接下來這段時間就一切都要靠你了。」
付憫柔又看了看雲期,跟穩婆說:「無論如何要好好地保住永安公主和肚子裡的孩子,聽到沒有。」
「是!」
看付憫柔扶著秋紅出去了,雲期這才覺得她有了些太后的樣子了。
可是付憫柔的劫難已經過去了,而雲期的才剛剛開始。
穩婆又扶著雲期走了一會,才讓她躺在床上。
「公主要不吃些東西吧,還不到生的時候,現在吃些東西,待會也能有些力氣。」
雲期默默地摸了摸肚子:「我實在是吃不下什麼。」
她現在痛得覺得孩子像是堵在她的嗓子眼,不說是吃些什麼,就算不吃,都覺得自己的肚子裡都是東西。
穩婆看著雲期,只能吩咐:「去給公主端一鍋雞湯來!」
然後又勸雲期:「就算是吃不下,起碼喝幾口。」
等雞湯端來,雲期強逼著自己喝了半鍋,又強撐著吃了幾口肉,直到感覺自己再動幾下那雞湯就要從嗓子眼裡冒出來了,這才躺下去,說:「就這些吧。」
穩婆摸了摸雲期的肚子:「好了,到時候了,公主且忍著些力氣叫喊,把力氣都用在肚子上。」
雲期好歹也曾經生過昭陽公主,自然明白。
但是這次興許是因為早產的緣故,比當初生產昭陽的時候來的更加兇險。
她手裡攥著軟布,咬著牙就開始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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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秋紅走進來,「趙修媛那邊已經讓人看住了,然後又責問了原來把守她的人,說是一時不察才被她跑了。」
付憫柔面色陰沉如水:「一時不察?她被關著的地方離永安公主出事的地方可不近,她又傷了腿走不快,想必不是一時不察,是始終不察吧!」
為霜此時站在付憫柔身後,聽見付憫柔這麼說,她說:「太后,讓奴婢去審訊吧。
別的不說,我雖然不會武功,但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於審訊一道也有些見識。」
付憫柔看她一眼,擺擺手:「也是你的主子出了事情,你去吧,小心些,別再出什麼紕漏了。」
等把人安排出去,自己手上沒什麼事情了,她又開始覺得焦躁:「這怎麼還沒生出來。」
秋紅哭笑不得地攔住她:「太后,您當初生陛下的時候也沒到剛進去就生下來的地步,何況公主還沒到時候,只怕還有的磨呢。」
付憫柔這才又坐住了。
然後又說:「這樣的時候,合該讓她家裡人進宮來的。」
「公主早就嫁人了,何況她父親母親早逝,與定國公也不親近,唯一親近的薛大小姐又不在京城。
太后還是莫要著急了,穩婆不出來問,事情總歸還是小事。」
付憫柔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又有些不安地站了起來。
這次不等她說話,秋紅就說:「謝小姐就這麼在寢殿多少有些不安心,不如一起過來吧,總歸也是她的母親不是?」
付憫柔卻像是被這句話擊中了一樣,然後她慢慢地說:「你說得對,把繁娘抱過來吧,她母親生產,她陪著也不是壞事。」
而產房裡的雲期的形勢卻有些兇險了。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夜裡睡得不太好,她這會雖然肚子疼,但是困意卻像是潮水一樣一陣陣地涌了上來。
但是雲期也不是什麼不經事的小女孩了,她是生產過的,自然知道若是自己這個時候睡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可是眼前卻忽然開始發花,前世的一切開始在雲期的眼前走馬燈一樣迴轉,就連發現她失神的穩婆的喊叫都聽不見了。
眼前的不像是雲期活著的時候見到的景象。
但是那景象中的人又分明是雲期自己,而絕非李常玉。
似乎正是一場花宴,雲期和眾人坐在花樹下飲酒歡笑。
若是說有什麼不同的,那大概是眾人中竟然還包括了顧思明和謝長安。
顧思明暫且不提,雲期記得,自己的那一世輪迴之中,可從未與謝長安有過飲酒作樂的交情。
而眼下這幅景象,雲期猜測興許是謝長安的不知道那一次輪迴。
看他和顧思明那樣熟稔的樣子,只怕還是輪迴剛開始的那段時間。
雲期看著眾人大笑,然後醉醺醺地站了起來。
而畫面中的雲期看見了謝長安手腕上那碧綠的碧璽手串,笑著抬起他的手,笑著端詳。
然後身後的陸平川推了她一把,讓她失手扯斷了謝長安手串,碧綠的珠子頃刻間便落了滿地,眾人都呆住了。
然後一個個東搖西晃地幫他找。
最後一百零八子的手串只找到了一百零七顆碧璽珠子。
雲期抓著謝長安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道歉,而最後謝長安也只是對著她一笑置之,只說「無妨,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
雲期本來就醉醺醺的,就無所謂地走了。
等到回了自己住處,解開衣服,這才發現一顆碧綠的碧璽珠子一下一下地蹦進了雲期的床底。
原來那顆遺失的碧璽珠子,是落在了雲期的衣服里,而當時大家都醉醺醺的,沒有一個人發現。
雲期晃了晃神,這才又看見心急如焚的穩婆和付憫柔,她對著他們笑了一下:「你怎麼進來了?」
付憫柔見她回神,這才鬆了口氣:「我怕你不好。」
「沒什麼不好的。」
沒什麼不好的。
雲期想,剛才看見的那些東西必定是有它的用意的,她當初夢見金源守城,這才能解金源城之困。
夢見朔勒番之死,這才能夠及時擊殺陳厭,隱瞞謝長安或許將死的消息。
此時夢見這個夢境,又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這個孩子?還是為了那些雲期都不知道,謝長安都不記得的前世糾葛。
雲期手裡攥著軟布,默默地用力。
等聽見孩子呱呱墜地,這才鬆了口氣。
「憫柔,是男孩還是女孩?」
付憫柔看著穩婆懷裡的孩子,眼裡含著淚,說:「是個女孩呢。」
是個女孩啊,雲期閉上眼睛。
付憫柔把孩子交給穩婆,轉頭看見雲期。
「雲期?」她輕輕地推了雲期一下。
雲期沒有再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