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解釋與謀士
2024-07-02 14:20:50
作者: 酈途
黑羽軍已亡,不論它最初被建立的目的為何,現在都成了謝長安功勞簿上實打實的一筆。
回京後就被授了驃騎將軍,封上護軍。
不管陛下是不是心裡嘔血,這都是正二品的職位和武勛。
想想陳厭,對陛下如此忠心甚至還被當成心腹告訴了黑羽軍的秘事,最後也只是一個從三品的安遠將軍。
雖然這其中多少有些陛下不願意安南王府勢大的原因——對兩個人都是。
但是這正二品可是實打實的,就算人人都知道陛下不喜歡世家,下官看見的時候也得行禮。
不過接了官職也不意味著都是好事,謝長安現在就遠不如從前自在。
雖然不用像謝長風一樣參加朝會,但是也算是在兵部任職的。
加上現在能派出去打仗的將領並不多,多半還都是跟薛雲霆一樣出身勛貴的。
雖然對於陛下來說世家也不是什麼好鳥,但是比不得勛貴在軍隊中根植多年,世家出身的謝長安在兵部可謂勢單力薄。
雖則有安南王給他撐腰,但是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兩個人也是分屬不同陣營的。
因此南蠻作亂之後,陛下就又把謝長安派出去了。
這件事薛雲霓還玩笑一般說過:「二哥做夢都想上戰場,奈何只能受著一座小城。謝長安這樣志不在此的,反而一而再地被派到戰場上去。」
薛雲霆也是可惜,他是有天賦的,就連定國公都說若是生在前些年,必能在戰場上一展雄風。
可惜陛下現在忌憚勛貴,尤其忌憚軍功起家的勛貴。
薛雲霽棄武從文還不夠,最好是定國公府小輩里一個從軍的都沒有,他才能安心。
但是定國公府幾輩子的經營,哪裡是那麼容易就放棄的。
薛雲霓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屑,像是不太看得起高踞明堂之上的那個陛下。
定國公府跟鎮北王府不太一樣,似乎不太強調要忠君愛國。
雲期如是想。
薛雲霓今日來自然不僅僅只是為了跟雲期閒聊的,她是帶著定國公府的答覆來的。
「我們同意你的辦法,但是我們想知道,你的條件是什麼?」
雲期:「我那天不是都說了嗎?我只是想要殺陸平川,然後恰好與你們不衝突罷了,沒有什麼條件。」
薛雲霓向後仰了仰身子,似乎並不相信雲期的話。
茲事體大,雲期越是這樣好似無所求,他們就越是不放心。
無所求就無所欲,無所欲的人現在能幫他們,也能毫不猶豫地轉身去幫別人。
雲期也明白這個道理。
「非要說的話,我想請你們欠我一個人情,在不危及定國公府本身的條件下,答應我一件事。」
薛雲霓看著她:「這就是你的條件?」
雲期點點頭:「我只有這一個要求。」
但是薛雲霓並沒有貿然答應:「定國公府的一個人情,這可是一樣很重的東西了,我自己是不能做主的。」
雲期微微地笑了一下:「我自然知道很重,但是我能救定國公府生死存亡,難道還不比一個人情重要了?」
「這話說得,我們跟一根繩上的螞蚱似的。」
雲期反問道:「難道不是嗎?從我把一切說出來的那一刻起,我以為你們就不該懷疑我了,因為你們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現在卻還要試探。」
薛雲霓一時語塞。
然後她說:「先前李常玉大婚那天你不在,不然你肯定要去湊熱鬧,那天她那叫一個風光,估計京城百姓都知道鎮北王府的郡主做了太子妃了。」
這話題轉的實在有些生硬了。
雲期笑起來。
「我猜也是很熱鬧的,鎮北王府嫁女,天家太子娶親,怎麼說也不會冷清了。」
薛雲霓還有話要說,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自己也覺得無法開口。
但是她又不甘心就這麼離開,所以寧願生硬地轉移話題,也想找機會把話說出來。
但是雲期可不打算給她台階。
能讓薛雲霓左右為難,多麼難得的機會。
雲期這樣順著她的話說,薛雲霓也只能幹巴巴地繼續說:「你這次平安回來,雲霜想見一見你,自從她出嫁之後,你們見的就很少了。」
雲期「哦」了一聲:「好呀。」
她笑眯眯的。
薛雲霓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功夫一樣,開口道:「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雲期笑著看她:「什麼事?」
薛雲霓定定地看著她:「你說,永昌死後陸平川以為你恢復了記憶,你也說了,永昌之死是陸平川做的,我想問你,是否在永昌出事之前,你就預料到了這一切呢?」
雲期愣了一下。
然後,她輕聲笑了起來:「你太高估我了,我也是在永昌郡主死後,才推斷出這些的,一開始我也以為只是北梁人看中了永昌郡主的出身罷了。」
薛雲霓沒有說話,但是臉上寫滿了不信。
於是雲期就索性把話說透:「我不是什麼神算子,最開始也只是猜到北梁人要永昌郡主和親目的不純,但是不止我能看出來,所有人都能看出來。
但是他們沒有直說,而是放出風聲,那些家裡有女兒的自然要盼著永昌郡主快快和親。
長公主能做再多的事情,也不能與眾人的意願相抗。何況,一旦她抗旨甚至找上陛下,那就是置陛下的威嚴於不顧。
長公主不傻,她能夠明白,所以她什麼都沒有做。」
「所以你把永昌換下來,把晚晴縣主送過去了?」
雲期笑著搖頭:「晚晴縣主雖然是幫我,但是她是自願的。」
「那永昌的死......」
雲期露出了有些哀戚的神色:「我也沒有想到,我以為,就算不是永昌郡主,北梁人也已經得到了和親公主,有鎮北王府在總不好意思撕破臉。
哪裡知道他們為了威脅長公主無所不用其極,竟然把永昌郡主殺死了。」
薛雲霓看著雲期,想起雲期當時從永昌郡主的喪禮回來之後大病一場,幾乎要死過去。
一直休養了小半年才好起來。
興許即便是雲期自己,也沒有如此算無遺策。
永昌的死多少也對她有些觸動的。
這樣想著,薛雲霓臉上的神色就柔和了許多。
雲期自然沒有錯過這樣的變化,她笑著說:「若我當初真能未卜先知,又怎麼會幫她。和親北梁確實不是好事,可總比死了的好。」
是的,薛雲霓記得雲期一開始並沒有什麼思路,就連薩滿法師這件事,都是她告訴雲期的。
這樣的雲期,又怎麼會處心積慮去謀劃永昌的死。
何況她不僅跟永昌沒有什麼仇怨,兩人交情還頗有幾分不錯呢。
薛雲霓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是她的眼前就像是有一片迷霧一樣,看得見摸不著,也無從勘破。
雲期輕笑了一聲:「終歸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薛雲霓沉默地看著她,卻發現分明永昌的死是令人難過的事情,但是她卻並不顯得難過。
雲期如果知道薛雲霓在想什麼,一定會笑出聲來。
她當然不會覺得難過,永昌也好,哪怕是現在站在眼前的薛雲霓,對於雲期來說都是曾經已經失去過一次的朋友了。
雖然眼下算是失而復得,但是重生輪迴如此虛無縹緲,謝長安也說不知何時報應就會作用在她的身上。
如今的好時光都是偷來的,那這些朋友也是註定要失去的。
更何況雲期的那些悲傷與難過,早在第一次失去她們的時候就已經用盡了。
眼下既然薛雲霓已經說不出什麼話來了,雲期也就不多留她,直接端茶送客。
薛雲霓已經覺得不對勁了,但是這些都不要緊,不重要。
只要把定國公府從陸平川的毒沼里拉出來,她就算是全了前世跟薛雲霓的那些情義,也當是償還了薛雲霓的一切。
之後種種,她能做的不多。
雲期看向窗外,幽幽地嘆了口氣。
是時候了。
她是時候正是在京城登場了。
這種躲在別人身後操縱一切的時候也是時候結束了。
雲期深吸了一口氣:「雪青,給我備車,我要出去。」
據云期所知,趙景殊這個時候,正是培植自己人手的關鍵時期。
大概就是這時候左右,京城裡出現了一個至關重要的人物——陳抒玉。
陳抒玉是趙景殊麾下的重要謀士,當今陛下謹慎多疑,尤其是對自己的孩子們。
別看他好像準備了黑羽軍這種下任君主的功勞簿之類的東西,但是在真正垂危之前,他是不可能將黑羽軍這種秘事告訴任何一個皇子的。
即便是早早被冊封為太子的趙景殊也不例外。
除非等到陛下馬上要咽氣了,不然所有皇子都只能靠自己,能得到多少聲望,是成王還是敗寇,他都不會插手。
因為這些年來,對現在這位陛下得位不正的猜測層出不窮,各地藩王就沒有安分過,也就這些年還好些嗎,他才能有餘力算計這些武將。
但是多少有些先帝影響的後遺症。
畢竟先帝在世時崇武輕文,現在的許多不歸屬於世家勛貴的武將大多是他那個時候一手提拔的。
但是先帝時勢大的武將,到了當今陛下的時候也發展成了勛貴。
這就造成了滿朝文武卻無將可用的尷尬局面。
而陳抒玉被趙景殊收歸麾下之後的第一仗,就是為他收羅了許多能征善戰的人才。
一解南蠻之亂。
趙景殊原本只能在文臣中發展的羽翼,終於伸進了武將之中。
雲期不想看見他的羽翼繼續如前世一般逐漸豐滿,自然要儘快剪除,尤其是要剪除陳抒玉這支最厲害的。
陳抒玉就是明德十六年的冬天來到京城的,他要進京趕考,又不耐煩在家中應對無數親戚。
因此早早來到京城,租下狀元樓的一個房間。
狀元樓是一家普通客棧,不過是因為這家客棧趕考的書生里出過一個狀元,因此就腆著臉給自己掛了個狀元樓的牌子。
後來進京趕考的書生圖這個好彩頭,那些凡是有把握些的多在這家客棧備考。
居然又出了好幾個狀元。
因此這狀元樓的稱號就保住了。
京城裡其實不少狀元樓,但是大多數人一提起狀元樓想的還是這一家。
而陳抒玉此人意志堅定,不是與他套近乎,結交一二就能達到目的的人。
當年趙景殊是捏住了他的七寸,而如今的雲期也可以先趙景殊一步把這件事做好。
何必留著等他來做。
方渠已經被雲期派來盯著陳抒玉盯了好幾天了,今天終於得到了要動手的命令。
她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死死地盯著陳抒玉。
但是她畢竟不是做這個出身的,又不像書蘊一樣有能夠隱藏自己的好功夫。
這兩天已經有些被陳抒玉發現的苗頭了。
好在雲期並沒有打算繼續拖下去。
「小姐,陳抒玉往應恆齋去了。」
應恆齋是京城裡有名的書齋,但是不是因為筆墨紙硯出名,也不是因為文人雅士出名。
它最出名的是店裡無數的話本子,老闆曾經放話,只要叫得上名字的話本子,就算是邪書禁書都能給搜羅來。
所以平日裡也是熙熙攘攘,但是沒有什麼應考的舉子,都是富家小姐,風流書生來買了看。
而陳抒玉眼下往那邊去,自然不是要買什麼舉業有關的書,只能是借著人多把跟著的尾巴甩掉。
應恆齋里人擠人,方渠只能憑藉陳抒玉帶著的四方平定巾認人,但是也就是一個晃神的功夫,眼前居然沒了那頂方帽子。
跟丟了。
但是陳抒玉跑得再快,也躲不過站在一邊的樓上將一切盡收眼底的雲期。
只見一個穿著灰白文士袍的青年,手裡拿著四方平定巾,一邊跑一邊四處張望。
「不過這陳抒玉一介書生,光天化日之下即便是察覺被人跟蹤,也不該是這個反應,除非......」
除非他還有別的秘密,當年趙景殊收服他,靠的恐怕不僅僅是那個小小的欲望。
雲期勾唇微笑:「不愧是陳抒玉啊,讓方渠跟上,我們去陳抒玉住的房裡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