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狐囚篇（五）

  畢竟這些人豈止是一句歹毒能夠形容的。

  過了一會兒蘇阮就阻止了卿籬，因為要是現在把他們打死了就太便宜他們了。

  而且卿籬身為有蘇狐族的聖女，在接受聖戒之前是不能造殺孽的。

  否則就會遭九天雷劫，如果是之前的卿籬，蘇阮相信這對她來說也這只是一件稍微棘手的事情而已。

  但現在的卿籬別說九天雷劫，就算是普通的雷劫都能把她劈死。

  「蘇阮，你幹嘛阻止我，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卿籬語氣激動，眼神里的怒意都要滿出來了。

  「你別衝動，你冷靜下來想想現在的情況。」蘇阮語氣溫和的勸導著卿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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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蘇阮的話，卿籬也稍微冷靜了一下，她才意識到自己是魯莽了。

  自己現在不僅靈力被封，而且剛剛為了出氣強行運用靈力，已經是身體受損嚴重了，剛剛要不是蘇阮給的靈藥，現在怕是早就昏倒了。

  想清楚之後，卿籬說話的語氣軟和了不少。

  「對不起，是我衝動了。」

  「他們做出這麼駭人聽聞的事情，只要是還有良知的人都會像你這樣的，所以你也別自責了，只是我希望你以後行動的時候能夠先想想自己。」

  聽見蘇阮的話卿籬心裡一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從前在有蘇族的時候，不論是族人還是自己的父母，永遠對她說的都是好好保重身體才能為族人做更大的貢獻。

  「聖女大人不要太辛苦了，您要好好保重身體才能為族裡做更大的貢獻。」

  「聖女大人這個交給我來做把，您應該為族裡去做更大的事情。」

  「聖女大人生病了嗎？我就說您平時太辛苦了，您應該好好保重身體才是，現在族裡離了您總是出問題。」

  「卿籬，你記住你的一切都應該是貢獻給族裡的。」

  「卿籬不要玩兒了，身為聖女你應該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情才對。」

  「卿籬，看見你這麼優秀我舅放心了，這樣族裡也算有個支柱了。」

  ……

  每一個人張口閉口說的都是族群，從來沒有人真正關心過她。

  每次她聽見前半句話總是會高興，但是後半句話總是讓她的笑容僵住。

  她也不是不想給族群做貢獻，做犧牲，她明白自己的使命。

  但是為什麼從來沒有一個人關心過她呢？

  只是因為她身上的責任太大了，所以他們看不見這責任下的她嗎？

  如今她出生以來聽見的第一句關心她話，居然是從一個沒見過兩次面的人說出來的。

  真是譏諷啊！

  不過，她也不在乎了，與其奢求一些不可能得到的東西，不如抓住自己現在所擁有的東西。

  比如凌駕於這個有蘇狐族權利的聖女身份。

  看著卿籬複雜的表情，蘇阮有些心疼她。

  雖然蘇阮對她並不熟悉，但是她從原身的記憶里知道她很孤獨。

  雖然她身為有蘇族至高無上的聖女，但是這份榮耀帶來的東西，遠遠不及它帶來的責任。

  聽說卿籬從來沒有自己的時間，一直忙於族內的事情，所有和族群交往的聚會她從來不參加，所有和族群

  她之所以一直那麼愛惜名聲，也是因為身為聖女，她必須方方面面都保持高潔無瑕。

  而她那麼痴迷於打扮自己，也是因為身為有蘇狐族人必須時刻保持美麗，因為有蘇狐族一直盛傳出美人。

  普通的有蘇狐族尚且如此，更何況她身為聖女，更是要成為族內最美麗的狐族。

  所以她才拼命搜集仙界的最流行的衣飾。

  不說卿籬親身經歷了這一切，她光是聽著這樣的生活都要窒息了。

  她並沒有作為一個活生生的人活著，或者說她曾經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但是有蘇狐族奪走了她的生機，親手操刀把她一點一點改造成了傀儡。

  讓她不會笑，不會哭，不會憤怒，不會悲傷。

  只是作為一個安靜的受人操控的傀儡，按照已經規劃好的事情行動。

  說實話，想到這兒她似乎有些理解為什麼昊天燈會把鳳儀和卿籬帶到凡界了。

  因為這裡是六界中感情最豐富，也是最自由的地方。

  世人皆說不論成仙成魔還是妖族，都像那閒雲野鶴一樣自由自在，可以隨心所欲的生活。

  但是事實恰恰相反，不論仙族、魔族、還是妖族，都有自己逃不開避不過的使命，即使他們再自由也是躲不過這些東西。

  看起來自由的軌跡，不過是在循著那條既定的路線行走罷了。

  而凡人不一樣，雖然總說他們的命一開始就註定了，但是上天好像特別偏愛這個種族。

  即使讓他們有天命，卻給了他們逆天改命的機會，只要他們不滿於的自己的命運就能通過努力改變。

  所以昊天燈身為少昊的意識，看見自己的靈魂碎片受苦他自然心痛不已，因此把他們帶到了凡間讓他們成為凡人。

  他希望他們能夠去不受束縛的做一次自己，去感受這豐富的情感，找到真正的自己，去走自己想走的路。

  其實語氣說少昊把他們當做靈魂碎片來看，不如說他把這些靈魂碎片看作自己孩子。

  所以他所做的一切就如最普通的父母一樣，看見自己的孩子受苦心痛，不管什麼付出什麼代價都要解救他們。

  而在他們得到救贖的時候，他就會如在雛鳥長大時遠去的大鳥一樣默默離開了。

  因此之前鳳儀找到自己的路的時候，那個碎片輕而易舉就取了出來。

  這真是一份深沉而又沉默的愛意啊！

  其實如果可以，她想現在就告訴卿籬其實這些年她不是沒有人關心她。

  她的父親——少昊，時時刻刻都在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而且為了她甚至冒著熄滅消失的危險來找她，只為了讓她做自己。

  但是可惜她不能，因為剛剛她感受到了少昊的靈力，似乎是在暗示她讓他的孩子們自己去尋找。

  從前她也不知道自己身為人族，居然被上天如此厚待。

  直到她成為了蘇阮，一個天生就該守護六界的帝姬，一個不論如何都不能拋棄自己使命的神仙。

  她才明白原來身為一個人族有多麼自由。

  「卿籬，既然有這麼一個機會能讓你做一次自己，那你就好好的做自己吧。」蘇阮笑著對卿籬說。

  「嗯。」卿籬眸光溫柔輕輕的應道。

  但是只有蘇阮和她知道，這一聲到底包含了多麼沉重的過去，以及多麼鄭重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