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清晨的玫瑰

  惠然打著大大的哈欠，眼中飄著淚花，問：「周奶奶您怎麼起這麼早啊？」

  

  周悅卿放下舉著的手臂，說道：「年紀大了，覺少。」

  惠然真心地誇獎道：「您別這麼說，您可看不出來年紀大，和同齡人一點都不一樣。」

  周悅卿笑著問：「怎麼不一樣？」

  「就很潮啊。」

  「好多和您一樣年紀的老人都在家帶孫子了。」

  「是啊，」周悅卿贊同，「多累啊，帶完自己的孩子還要帶孩子的孩子，有了孩子後，女人的一生好像都在圍著孩子轉，沒有自己的生活。」

  「我沒孩子，每天只管自己開心就行，所以你覺得我和他們不一樣。」

  惠然眼睛都要睜不開，周悅卿看到她的神情忍俊不禁，說道：「這麼困啊，跟著我清醒清醒。」

  惠然點點頭：「好呀。」

  惠然跟著周悅卿打開雙腿，與肩同寬，問道：「您為什麼不要孩子啊？」

  周悅卿是練太極的，剛剛在熱身，現在才是正經做，她舒展開身體，緩慢有力地做動作，「以前有孩子，只是那個時候不懂事，孩子不小心流掉了。」

  趙明望與周悅卿是那個年代的少有的大學生，趙明望比周悅卿大三歲，周悅卿家在她八九歲的時候搬家，和趙明望做了鄰居，兩個人青梅竹馬，長大後趙明望做了建築師，而周悅卿成為一名高中教師。

  趙明望和周悅卿年輕的時候更看重事業，懷孕了也不知道，周悅卿當時要跟著高三的孩子高考，任務重壓力大，過度操勞之下孩子就流掉了。

  當時周悅卿下身滿是鮮血，嚇壞了教室里的孩子們。

  「後來我就不想要孩子了，養孩子實在是太難了。」

  「很多人省吃省穿就為了給孩子好的生活，可事實上孩子長大後並不會感恩你，反而會怪你，覺得那是你應該的。」

  周悅卿作為老師，看了太多各種各樣的學生，深知管教孩子是一件不易的事情，更加不想生育。

  「老人總說養兒防老，養兒真的會防老嗎？」

  周悅卿的靈魂一問問到了惠然，按惠然近幾年的所見所聞，先說近的，前一個病人葛建業的大兒子，不但不養老，還斷他的藥想讓他快點死。

  往遠的說，惠然老家，陳建業的好友，張大爺家的兒子，占了他的房子，把他送去養老院，幾個月都不去看一次，張大爺想回家都不讓回。

  惠然一直相信這種人只是極端案例，因為葛建業的小兒子一直在他身邊照料，自己也肯定會養陳建業的老，一定讓他過得快樂幸福。

  「我不想生，老趙也同意。」

  「流產那次給他嚇壞了，本來我也以為他只是暫時安撫我而已，沒想到真的堅持了這麼多年。」

  趙明望所做是周悅卿沒想到的，在那個大男子主義流行的時代，趙明望簡直就是一個另類。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周悅卿意識到，趙明望才是正常人，尊重女性的意願，願意傾聽女性的呼聲。

  惠然不常鍛鍊，這太極看起來動作簡單，但做起來超級累，惠然額頭已經冒出汗珠，她直接擺爛，胳膊一甩蹲在地上喘氣，「那您後悔嗎？」

  周悅卿還在繼續做，「不後悔啊，兩個人挺好的。」

  「最煩的是那些長舌婦，我生不生孩子關他們什麼事。」

  「一個個好像我不生孩子是多大的罪似的。」

  是啊，別說上了年紀的人，就是在護理院，惠然也經常聽到護工和護士討論周悅卿沒孩子的事情。

  惠然自己也免不了，知道周悅卿沒孩子的事實她也是很驚訝。

  只是很多人忘了女人的一生不是只有生孩子這一件事情，女人不是為了結婚生孩子而活，她們也可以有事業，也可以為自己而活。

  惠然和周悅卿聊得正開心呢，趙明望從遠處走過來，一隻手背在身後，惠然首先看到了趙明望，猜測他藏著的那隻手裡一定有東西。

  昨晚林和也是從身後拿出來的壽司和牛奶。

  惠然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又想到了林和，她的目光一直跟隨著趙明望，趙明望走到兩人面前，先跟惠然打招呼，「惠然起這麼早啊。」

  惠然看了眼表，現在才五點半，確實挺早的。不過趙明望不是一直在陪床嗎，怎麼從大門外進來？

  「是呀，昨天失眠了。」

  趙明望笑笑，「小孩子怎麼會失眠啊？」

  惠然突然感受到以前自己說趙滿是小孩子時趙滿的感受了，她已經26歲是真正的成年人了，可趙明望話里話外的意思還是拿她當小孩子看的。

  因為這句話惠然實在是熟悉，小時候自己腰疼陳建業就會說小孩子哪來的腰啊。

  後來去看了醫生才知道是長得太快導致的身體痛，吃點鈣片就好了。

  周悅卿注意到趙明望右手一直背在身後，問道：「你手怎麼了？」

  趙明望搖搖頭：「沒什麼？」

  趙明望的反常倒令周悅卿更加不放心，擔心他受傷不告訴自己，扯著他的衣袖就把手拽出來，趙明望的手裡拿著的是一支艷麗的紅色玫瑰花。

  惠然在場，趙明望有些害羞，「送給你的。」

  周悅卿拿在手中，細細欣賞，玫瑰花上面還點綴著清晨的露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亮。

  趙明望在一旁問：「喜歡嗎？」

  周悅卿心內歡喜，只是面上不顯，佯裝斥責他：「就會弄這些沒用的。」

  惠然待在一邊看戲，她能夠聽出來周悅卿聲音里蓋不住的開心，沒想到趙爺爺一把年紀了還會玩浪漫呢。

  周奶奶年輕的時候也一定很幸福吧。

  兩個人相擁走進房間，完全忘了惠然這個人，惠然也不想打擾他們，自己一直在偷摸往後退，到主道上剛想去後院取車，護理院的保安從後面叫住她，「惠製片，昨天的那個男人又來了。」

  惠然蹙眉，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還差二十分鐘到六點，郊區連公交車都還沒通呢。

  惠然轉過身，跟著保安往大門處走，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早來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