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相熟

  結婚生子，是國人永遠都無法逃避的話題，死亡同樣也是，可能區別就在於，一個是喜事，一個是喪事。

  喜事，便可以肆無忌憚，而喪事，則忌諱頗多。

  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先輩很多都是很多秉著傳宗接代，養老防老的傳統觀念生孩子，即使到現在，這兩種觀念也是許多人生孩子的理由。

  即便當下結婚率生育率降低，丁克家族也是比較少的。

  當一對年輕人選擇丁克，最難過的關卡不是自己，而是父母，以及周邊人的風言風語。

  在思想如此開放的時代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以前生四五個孩子的時代呢。

  而趙明望與周悅卿，就偏偏是那對奇葩。

  惠然聽到周悅卿說要給自己選墓地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驚訝的，驚訝過後又有一點心酸，沒有兒女，周悅卿自己生命都快要結束了，卻要拖著病體去給自己選墓地，淒涼而又悲慘。

  惠然一直在觀察周悅卿，周悅卿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並沒有落寞的神情，惠然轉念一想，或許周悅卿並不覺得給選墓地是一件悲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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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給自己選墓地，有點酷又有點浪漫，不是嗎。

  惠然想將這一幕記錄下來，於是問：「周奶奶，下午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嗎？」

  周悅卿在忍受疼痛之餘，側頭看向惠然，她以為惠然是在可憐自己，跟那些多嘴的病床鄰居一樣，於是冷聲拒絕：「不需要。」

  氛圍一下子尷尬起來，幾個人突然都不說話，惠然被這麼直接拒絕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情感告訴她剛剛說錯了話，現在最好離開這裡，可理智又告訴她應該要努力一次，周奶奶的事情值得記錄。

  「周奶奶，」林和突然開口打破一室的寧靜，「惠然她不是可憐您，只是想拍攝您和趙爺爺的故事。」

  「是的奶奶，」惠然就著台階趕緊下，「我在拍攝醫療紀錄片。」

  「你就是林醫生說的電視台？」

  「對的。」

  趙明望剛開始聽到惠然要跟著他們選墓地的時候，他和周悅卿是一樣的想法，這些年來，年輕的時候兩個人最常聽見的是「你們怎麼不要孩子啊？」「快要個孩子吧」這樣的話。

  等到年紀大了，尤其是周悅卿生病之後，一群不認識的人總是在他們背後討論：

  「真可憐啊，沒個孩子在身邊。」

  「等死了都沒人給下葬啊。」

  「是不是做了啥壞事，生不了孩子啊。」

  「我聽見是生病子宮切了，想生也生不了。」

  周悅卿治療了幾年，這樣的話就聽了幾年。

  趙明望看了看周悅卿，家裡一直都是周悅卿做主，她說什麼，他做什麼。

  即便是周悅卿生病後，也沒有改變。

  來這所臨終關懷醫院，也是周悅卿的主意。

  周悅卿並不討厭惠然，相反，她在見惠然的第一面就很喜歡她，除了覺得她乖巧外，還覺得她很像年輕時候的自己，愛美，漂亮。

  「行。」

  下午，惠然提前來到周悅卿的房間等她，病房不大，但布置得很細緻，原先病房的家具只有床頭櫃和電視櫃，現在多了摺疊餐桌和椅子。

  病床旁有一個簡易衣櫃，外表是素雅的灰米色條紋，某寶上也就一百塊錢，買回來需要自己拼接，現在衣櫃打開著，裡面全是旗袍。

  惠然喜歡裙子，只是她自認為算不上淑女，所以一直沒敢試過旗袍，周悅卿各式各樣的旗袍吸引了她，惠然不自覺地走到衣櫃前，開始一件一件欣賞，每一件從側面的樣式都可以窺到其全身的美麗。

  「喜歡嗎？」

  身後傳來周悅卿的聲音，惠然看得入神，被嚇了一瑟縮，她轉過身，不好意思地笑笑：「周奶奶好，我看到沒人就進來了。」

  「沒關係。」

  周悅卿長發挽著簡單的髮髻，臉上化著淡妝，耳環是一顆飽滿溫潤的珍珠，身著一件湖綠色旗袍，一朵並蒂蓮纏在腰間，除此之外，布料上面再無任何的裝飾，腳下是膚色絲襪及短跟的皮鞋。

  她全身上下再簡單不過，可越是簡單，越能凸顯出一個人的氣質。

  周悅卿宛如一朵湖中盛開的蓮花，高潔典雅，可她又不是只可遠觀，靠近她，清香撲面而來。她絲毫不像六十多歲老人的樣子，也不像病入膏肓的老人。

  周悅卿宛如小姑娘般轉了兩個圈圈，笑容滿面地問：「我好看嗎？」

  隨著周悅卿的動作，蓮花宛如在她腰間緩緩綻放，惠然都看傻了，「好看。」

  周悅卿見她一直盯著自己的衣服看，於是問：「你喜歡旗袍嗎？」

  惠然：「喜歡。」

  「喜歡我給你定做一件。」

  惠然回過神來，連忙拒絕：「不用了周奶奶，太麻煩了。」

  周悅卿只是笑笑，她看得出來惠然很喜歡自己的衣服，只是她不好意思麻煩別人。

  她喜歡活潑的女孩子，也喜歡乖巧的，只要是小姑娘她都喜歡。

  趙明望紳士地在外面等，兩個女孩子聊天，他一個老頭子在不適合。

  在趙明望的眼裡，無論年齡多少，周悅卿永遠都是他心中最漂亮的女孩。

  惠然跟著他們出門，本想說自己開車載他們去，沒想到趙明望已經聯繫好車輛，現在正在大門口等著。

  惠然也就不提，偶爾體驗一次被別人安排的行程也蠻不錯的。

  路上惠然一直在和周悅卿聊天，惠然有一種很奇怪的體質，就是招老一輩人的喜歡，或許是一直陪在陳建業身邊，惠然已經靈活掌握哄老人開心的秘訣。

  老人嘛，想要他們開心，就要精準抓到他們的點，從他們的聊天中就可以判斷出，老人到底更在意什麼。

  大多數老人身邊除了孩子就是孩子，只要逮著孩子或者是孫輩夸，就沒有錯。

  但是沒有孩子的，就得稍微用點心。

  惠然和周悅卿聊起她的衣服和首飾，周悅卿也很善談，只是容易累，說十幾句話就要歇一會兒，但這也沒有阻礙她和惠然聊天的熱情，趙明望一直以來都不太懂這些東西，只知道給錢讓她買，一點也不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