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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偶爾清醒

2024-07-02 13:18:43 作者: 栗子不加糖

  自上次一起抓界溜龜兒之後,葛建業的身體日漸消瘦,惠然已經看不到他在院子裡散步,他瘦得皮包骨,躺在床上,不甚清醒了。

  葛玉說葛建業每天能說幾句話,但更多的時候是昏昏沉沉,清醒的時候會和葛奶奶說幾句話,葛奶奶從葛爺爺昏迷之後,就來到醫院在身邊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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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建業早已不能自己進食,正常來講需要進行鼻飼來提供腸道營養,但葛建業感到不舒服總會去觸碰鼻飼管,經常給碰掉,家屬也就不再要求鼻飼,改為靜脈輸入營養液。

  營養液屬於腸外營養,效果不如鼻飼,只能提供必要的營養,同時還會輸入抗生素等藥物。

  葛玉今天是晚班,沒有來醫院,在醫院看護的是葛玉父親,只是葛奶奶不消停,一直在葛爺爺的床邊念叨大兒子不孝順之類的話,葛父嫌她煩,六點也到了該吃飯的時間,便拜託護工看一會兒,他送葛奶奶回家。

  惠然晚上給陳建業打完電話,睡不著出來溜達,她專門去植物人病區看了眼,目前院內的植物人患者已經增加到二十幾個,病區也在不斷擴大。

  惠然沿著病房一路往前走,每個病人都在沉睡,只是有的睜著眼睛,有的閉著。惠然停在第一位採訪者王麗的窗前,趙強有一個星期沒來了,趙滿也是,到寄宿學校上學之後只有周六日才有時間。

  趙強周六工作,但會把趙滿送過來,惠然偶爾會看見趙滿趴在王麗的床頭學習,桌子上惠然開業時送的仙人掌也還健在。

  惠然保留了這個習慣,在每位植物人病患進院時都偷摸地在病房裡放了一顆仙人掌,或是在窗台上,或是在床頭櫃。

  月光如水,溫柔地灑落在每個人的身上,王麗的屋子只點著一盞床頭燈,昏黃的燈光下,如果忽略掉脖子間的氣切,她或許就和正常人無異,只是睡的時間久了一些。

  惠然本來想幫趙強找律師起訴肇事者,只是趙強告訴她他已經打完並且勝訴,只是肇事者是老賴,根本不賠償。

  趙強無數次想讓肇事者償命,可是妻子孩子老人都需要照顧,他是家中的頂樑柱,垮不得,硬是靠著意念撐起整個家。

  惠然倍感無力,法律的制裁都沒用,到底什麼才能幫助他們。

  「惠然,我肚子疼幫我看一會兒。」

  不知不覺間,惠然走到了葛建業的病房前,護工今晚不知道吃壞了什麼,突然肚子疼,本來正要給同事發簡訊來替她盯一會兒,抬眼就看到惠然宛如救星般出現在門口,扔下這句話就急匆匆跑去廁所。

  「我不會啊。」

  「你就看著他就行!」

  惠然愣在原地,看看屋內的葛建業又看看已經跑遠的護工,進退兩難。

  惠然看到病床上的葛建業嘴巴張張合合,嘴唇也有些乾裂,惠然以為他渴了,看了看護工還沒回來,惠然只能走進屋子,打開床頭櫃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個紙杯,從水壺裡倒了點水。

  惠然傾斜水杯將水倒在自己手背上試了試溫度,還好,不算很燙。惠然拿著水杯站在床前,葛建業在床上閉眼躺著,惠然想要將葛建業扶起來,她非常隨意地左手拿著紙杯右手去托葛建業的頭,不但沒能扶起來,還將水弄撒了。

  惠然嘆了口氣,抽紙將被子上的水擦乾淨。惠然沒有照顧人的經驗,她和陳建業身體健康幾乎都很少生病,平日裡得個小感冒,吃藥就好了。

  惠然雙手在葛建業頭部上方比畫著方向,兩手並用才好不容易將葛建業的頭抬起來,她坐到床邊用右肩膀頂著然後左手去拿紙杯,只是紙杯剛碰到嘴又遇到了問題。

  葛建業現在吞咽困難,水餵進嘴裡也咽不下去,順著嘴角流出來,被子上的水印越來越多。

  惠然只能放棄,她還是第一次體會到護工的不易,之前都是在電視上看醫療影片,他們會順帶說一嘴護工的工作內容,聽起來比較繁瑣但不難。

  惠然沒想到自己連簡單地餵水都做不到。

  「我回來啦,哎也不知道吃壞了什麼。」

  「你在幹嘛?」

  惠然小心翼翼地將葛建業的頭放回原位,衝著護工舉了舉手中的水杯,說道:「他剛剛念叨渴,我就想給他倒點水喝。」

  護工收過她手中的紙杯,不知道從哪變出來一包棉簽,將棉簽整根放到紙杯裡面,隨口說道:「他自己喝不下水咯,太痛苦了,這要是擱以前啊,怕是要活活餓死。」

  說完護工便拿起吸滿水的棉簽擦在葛建業乾裂的嘴唇上,一遍遍地塗。惠然離開床邊給她騰地方,站在一邊看著護工算不上溫柔的動作。

  惠然不知道護工當著患者的面說這種話是否合適,而且還是在患者可能清醒的條件下,只是如果自己站在家屬的角度,會覺得這句話很唐突。

  雖然目前的醫療並不能治癒他,但也是在依靠醫療技術延長他的生命。

  「好啦,回吧。」護工將用過的東西都一一收好,惠然伸手關掉主燈,只留下一盞床頭燈,便轉身就要走。

  「小嫚兒,小嫚兒……」

  惠然剛踏出門,虛弱而又沙啞的聲音傳進他的耳邊,那是和陳建業叫她時一樣的稱呼,只是聲音太小,惠然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小嫚兒……」

  是從葛建業的屋子裡傳出來的。

  惠然回頭推開門,昏黃的燈光下葛建業好像睜開了眼,清醒又迷茫地望著惠然所站的方向,「小嫚兒,下班了嗎?」

  葛建業說話斷斷續續,護工探進頭來看了眼牆上的鐘表,然後「啊」了聲,「七點半了,不用管,他每到這個點都會醒。」

  惠然問:「什麼意思?」

  「他那個小孫女,應該是每天晚上九點半下班,他就記著了每天都問。」

  惠然回想之前和葛玉的相處,只知道做酒店行業,沒問過她下班時間,只是葛玉每次來要麼是上午要麼是晚上。

  可能,七點半是葛玉白天下班的時間吧。

  「回家了嗎?」

  惠然不知道在每個沒人陪伴的夜晚,葛建業問過多少遍這樣不會得到應答的話。惠然的心底有所觸動,她半跪在葛建業的床前,握住他枯黃瘦削的手,輕聲道:「爺爺我到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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