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兩個院子

  趙氏帶著她又來到另一個地方，比起剛剛占地寬闊的珍寶院，這個地方仿佛是為了堆放雜物，特地圈出來的。

  一顆枝繁葉茂的大樹將這窄小的院子長年籠絡在陰影中，不見一絲陽光，兩間小屋一個窩棚，比最末等的下人住的還寒酸。

  「這又是哪？」將軍府居然還有這麼破舊的地方。

  「這種地方住的又是誰？」

  趙氏聞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在透過她看誰一樣。「將軍府除了珍寶院那位小姑子，還有一位不被承認的小姐。」

  「她母親原是一個妓子，一次意外救了老將軍，被贖身進將軍府做了灑掃丫鬟，可惜心氣高，仗著有幾分姿色，爬上了老將軍的床，懷上了身孕。」

  「秦家兒郎都不曾納妾，本公主怎麼沒聽說外祖父還有一個小妾，也沒聽說府里除了本公主的母后還有一位小姐。」

  

  柔嘉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發慌，腦海中不斷冒出母親死前那癲狂的模樣。

  「你母親我是妓　女，你母親的母親也是妓　女，你走這條路有什麼不對嗎？」

  「公主覺得我騙你。」趙氏看著柔嘉的臉。

  「公主，你和秦皇后挺像的。」

  「和景帝也挺像的。」

  金枝見趙氏神情明顯有些不對，連忙側身攔在她面前。「公主，咱們回去吧！」

  柔嘉有些不願意，她總覺得趙氏好像發現了什麼，為了不讓她連說，自己是不是該做些什麼呢！

  畢竟這邊偏僻無人，趙氏又是一個人。

  見金枝一副護主的模樣，趙氏又上前兩步盯著柔嘉。

  「要不是秦皇后，我的孩子才不會死。」

  「他們還那么小，為什麼沒人保護他們。」

  ……

  趙氏像入魔一樣，盯著柔嘉不住的碎碎念叨。

  「大夫人，大夫人，你在哪裡啊！」

  貼身丫鬟檀兒的聲音傳來，讓趙氏眼神清明了幾分。

  柔嘉看有人來了，只好打消殺人的心思。

  「是檀兒嗎？大夫人在這。」金枝記性好，知道趙氏就檀兒一個貼身丫鬟。

  檀兒聽到有人回話，連忙跑了過去拉著趙氏。「大夫人，你怎麼跑這來了？」

  「我就隨便轉轉。」趙氏又恢復成以前平靜的面容，自顧自的離開。

  「大夫人！」檀兒急得跺腳，朝柔嘉說了一句感謝，就連忙去追趙氏。

  「之前多謝公主照看大夫人。」

  柔嘉看著趙氏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低矮殘破的小院，雖然不明白趙氏的意圖，但她心裡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金枝扶著她準備離開，剛好文氏帶了辛嘉過來給趙氏看病。

  文氏讓丫鬟帶辛嘉進去，自己和柔嘉說些話。

  「我聽說你大舅母把你帶到珍寶院去了。」

  「是啊！大舅母和我說，那院子是母后未出嫁時住的。」柔嘉想著剛剛趙氏的語氣和神態，她似乎對秦皇后有怨氣。

  「還說那個時候，那院子很熱鬧。」

  文氏聽她這麼說，神色也有些恍然，仿佛在回憶以前的事。「那院子大，什麼新鮮的，古怪的，都往那個院子送，孩子們都喜歡去哪裡，也喜歡那個人！」

  文氏語氣充滿了懷念，提到孩子時透著幾分疲憊。

  但柔嘉仍然聽出她語氣不對勁，連秦皇后這個名稱都不願意說，直接說是那個人。

  「二舅母你怎麼請的是她！」柔嘉見文氏不想說那些，也不再開口詢問，提起辛嘉來。

  「藥堂說周大夫不在，剛好辛嘉在哪裡，便請回來看看。」文氏不明白趙氏怎麼了，明明一直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像得了癔症一樣。

  秦子妍和秦子軒分別時也看到了辛嘉，辛嘉還主動和她打了聲招呼，可惜秦子軒盯著，她只能禮貌的朝她點頭。

  待秦子軒馬車看不見了，她才連忙火燒屁股似的，蹬蹬的跑去攆辛嘉。

  「二嬸嬸，柔嘉表姐，你們在聊什麼？」

  文氏看著朝氣的小姑娘，原本愁苦的面容一下笑了起來。

  「子妍又過來找你嫣姐姐玩嗎？」

  「是啊！」面對這麼熱情的文氏，秦子妍很是不適應。

  要說文氏為什麼會對她這麼熱情，自然是離不開秦子軒。

  秦子軒之前淋雨，得了風寒，可卻一直執拗的不願意就醫，任憑文氏和秦子嫣如何勸解都沒有用，最後還是秦子妍進去陪秦子軒說了一會兒話，秦子軒這才答應就醫。

  文氏後來也問了秦子妍和兒子說了什麼，秦子妍卻神秘的告訴自己要保密，無奈也就隨兩個孩子去了。

  「我剛剛看到了辛嘉姑娘，是誰身體不舒服嗎？」

  「是你大舅母……」

  文氏和秦子妍絮絮叨叨的說著話，柔嘉在一邊卻不由沉思起來。

  上輩子三個舅母對自己態度都特別冷淡，其中久居佛堂的趙氏最為突出，文氏雖然客氣，遠不如這輩子對自己熱切，薛氏對自己總有一些牴觸，還暗暗在秦子妍面前說秦皇后就是一個掃把星。

  依趙氏今天的話來看，秦皇后三個嫂子不以她為榮，反而在心裡怨懟她，可惜人已死，只能對秦皇后的女兒表達自己的不滿。

  想到這種可能，柔嘉更堅定的要和秦子嫣和秦子妍打好關係。

  之前瘋馬的事，唐昭追查的緊，那些人近日也不敢在京都對元嘉昕下手，秦勵怕是也已經入京，不久就會公布皇商名額，自己一定不能讓秦勵像上輩子一樣掌控將軍府。

  文氏帶著兩人進入佛堂，一股濃重的檀香味撲面而來，柔嘉嫌棄的拿帕子掩蓋住口鼻，還好琅玉身上沒這種味道。

  趙氏平靜的坐在椅子上，三人進來時也只是抬頭看了一眼，對文氏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辛姑娘，我大嫂她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將軍府沒什麼妯娌只間互相攀比的齷蹉事。相反意外的融洽，畢竟丈夫都常年在外帶兵打仗，文氏和薛氏當初進門時，還多虧了趙氏各方提點，時不時帶在身邊勸解兩人，所以文氏和薛氏對這位大嫂很是敬重。

  「大夫人心氣鬱結，常常處於壓抑的環境下，加上最近受了刺激……」辛嘉說完，給趙氏開了幾副安神的中藥，又吩咐了幾句不要刺激趙氏的話。

  「如果可以的話，大夫人不妨去莊子上走走。」

  趙氏聽了沒說話，只讓檀兒扶自己進去，好像是累著了一樣。

  趙氏性格執拗，文氏也無奈，只能帶著辛嘉走出佛堂。「多謝辛姑娘，待會診金自會送到回春堂。」

  「這是我的職責。」對於自己能幫到秦家人，辛嘉很是開心，只是自己仍然接近不了松鶴堂去看望外祖父。

  「公主！」金枝突然低呼一聲，緊緊的抱住柔嘉。

  三人被金枝的聲音吸引回頭，只見一直在後面不說話的柔嘉，有些痛苦的靠在金枝身上。

  「柔嘉表姐。」

  「柔嘉！」

  柔嘉有些難受的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那眩暈感才褪去。

  「本公主沒事。」

  「公主殿下，可否讓民女給您看看。」辛嘉看她難受，連忙上前詢問。

  金枝和秦子妍把她扶到一邊坐下。

  「柔嘉表姐，讓辛嘉姐姐給你看一下吧！」秦子妍看她這樣，連忙開口勸解。

  柔嘉抬頭看了一眼神色緊張的幾人，固執的搖了搖頭。

  「不用了，都是陳年頑疾。」

  柔嘉不讓看，金枝只能帶她回公主府。

  文氏有事，讓秦子妍送一下辛嘉。

  「柔嘉公主一直都這樣嗎？」辛嘉有些不解。

  「是啊！聽我娘她們說，柔嘉表姐自打娘胎生下來就患有不足之症，要不是生在皇家，怕是早早就沒了。」秦子妍一臉惋惜的說著。

  「柔嘉公主有不足之症？」辛嘉一臉驚訝，以二舅舅的話，柔嘉就是那個代替自己入宮的小姑娘，為了讓小姑娘和自己像一些，還特地給她餵了一種藥。

  「是啊！之前還吐血了，要不是當時世子在她身邊，可能我就要失去這個公主表姐了。」

  「人人都說柔嘉表姐得聖上寵愛，但是日日夜夜病痛折磨，就是寵愛又能享受多久呢？」

  秦子妍為了給柔嘉刷可憐值，不斷的和辛嘉說柔嘉平日裡的慘樣。

  「柔嘉表姐晚上不能入睡，白天也吃不下東西，這麼多年全靠藥吊著一條命……」

  辛嘉聽說了這些，心中果然愧疚不已，但想起前幾次相見的樣子，完全沒有秦子妍口中的嬌柔。「可是我看柔嘉公主精神挺好的。」

  「那是因為世子在給她調理啊！不然一年裡，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的。」

  聽秦子妍說的這麼嚴重，辛嘉不由皺眉，她記得當時外祖父他們說，那藥只是讓人脈搏摸起來像，時不時得些小風寒，沒說會要人命啊！

  看來自己的趕緊學會那醫書上的知識，幫柔嘉解毒。

  接下來相安無事的幾天裡，秦勵到達了京都，和辛嘉兩人碰上面。

  「二舅舅，我聽說你們被人埋伏了。」辛嘉看著風塵僕僕的秦勵，隱約間還聞到一股血腥味。

  「你受傷了？」

  秦勵擺了擺手，讓她稍等一下，自己先去洗漱一番。

  秦子嫣和秦子妍兩人拉著柔嘉出來逛街，給薛慧慧買添妝的飾物。

  「柔嘉表姐，你打算添妝的時候，給大姐姐什麼啊！」秦子妍好奇的詢問柔嘉。

  她買了一對金石榴鑲紅寶石的耳墜，秦子嫣拜託自己大哥弄來了一本詩集孤本。

  「就一副頭面唄！」柔嘉不耐煩的敷衍她，不經意間看到了『吳家布莊』四個字。

  聯想起自己那日見到的布匹，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個吳家。

  「柔嘉表妹要去布料嗎？」秦子嫣見她盯著布莊。

  「走吧！去看看。」

  柔嘉三人剛剛踏進布莊，就遇見正打算離去的淑芳公主。

  兩方互相見禮後，才開始交談起來。

  淑芳肚子已經非常顯懷了，原本是身邊的丫鬟扶著她走路，可是拿了許多東西，由柔嘉上次在她府里遇見的那個侍衛扶著。

  「皇姐怎麼出來逛街了？」不怕董家下黑手啊！

  「御醫說我時常坐著，一味進補，對胎兒不好，讓我到處走走。」淑芳指著丫鬟手裡的布料。

  「剛好想做衣服，便親自來布莊看看。」

  柔嘉看了一眼她選的布料。「看來皇姐已經選好，準備回府了」

  淑芳笑著點頭。「那皇妹你們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三人側身讓她離開。

  「淑芳公主怎麼知道自己懷的是男孩？」秦子妍看著淑芳的背影，突然冒了一句出來。

  「啥意思？」

  「嫣姐姐，你沒發現淑芳公主買的布料顏色都是男人穿的嘛！」秦子妍開口解釋。

  「可就算是男孩子，也沒必要買那麼成熟的顏色啊！那種顏色明顯更適合成年男子。」

  解釋完後還發出疑問。

  柔嘉聽了她的話也不由回頭看。

  淑芳公主正被那侍衛扶著上馬車，侍衛動作輕柔，還抬手擋在她頭頂，怕她撞到，等淑芳公主進去以後，他隨後也進入了馬車。

  這舉動讓柔嘉想起了淑芳之前說的一件事，就是她肚中孩子的父親，是董春寧身邊的一個侍衛。

  通過買通宮裡人的消息，柔嘉知道那個侍衛被景帝處死了。

  但是隨後又被賜下一個侍衛，這讓柔嘉不得不懷疑那個侍衛其實沒有被景帝弄死，只是為了全董家面子，讓他們以為人死了。

  這麼一想，突然明白了那人為什麼會戴著面具。

  「就你事情多！」柔嘉說了秦子妍一句，帶著兩人去看布匹。

  吳家布莊的掌柜自打她們進來就在一旁等候。「公主和兩位小姐雅間裡邊請。」

  「你們東家是哪裡的？」柔嘉又不是真的來買布料。

  「回公主，東家是并州吳家。」掌柜不明白她想幹什麼，朝身後的人隱晦的打了手勢，還好東家的夫君過來了。

  「那正好，本公主前幾日在宮裡看到了一匹七彩流光錦緞，聽太監說是你們并州吳家的，那錦緞本公主很喜歡，打算拿兩匹做些好看的衣裳。」

  掌柜一聽是這事，臉上笑容越發誠摯。「那七彩流光錦緞是東家特地上貢參選的，聽說連宮裡那一匹也才出了十匹，小店暫時還沒有貨源。」

  「那要多久？」

  「少則三日，多則五六日，東家那邊已經把錦緞運往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