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一封信

  2001年8月25日，那天是農曆七夕節。

  天還沒亮的時候就開始下雨了，而且雨越下越大。

  大家看著漫天的大雨，都覺得晚上看不到牛郎、織女兩顆星星了。

  天客來的第二論評標大會，就在這樣的大雨里拉開了帷幕。

  「今天的會議還是由我主持吧。」邢榮光咳嗽了一聲，繼續說：「咱們一切從簡，但是要抓住主要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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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還有人還在悄聲說話，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掃了一圈。

  確定再沒有什麼雜音了，他對著話筒說：「又不是搞聯誼會，留著舞台也沒多大意義，我已經讓孫主任安排人拆了，會議室就要有會議室的樣子，嚴肅活撥、團結緊張！」

  掌聲響了起來，其實在大會議室里搭建臨時舞台，本來就很難看，好多人上次就看不慣，只是礙於劉主任的面子，不好明說。

  「好了，說正事。今天的評標分三個環節，講標、評標、公布結果。」看了眾人一眼，邢榮光提高聲音說：「本次是最終評標，無論花落誰家天客來都不會再安排評標了，希望大家珍惜機會，盡職盡責！」

  又是一陣掌聲。邢榮光瞥了孫立本一眼，一張臉陰沉了下來。孫立本趕忙示意眾人不要再鼓掌了。

  掌聲落盡，邢榮光的目光落在了梁健行、彭震東等競標公司代表臉上。「各位老總誰先來啊？」他笑著問。

  「那就還按上回的次序，我們大誠先來吧。」

  看到沒有人說話，錢大誠謙和的笑了笑，接過傳給自己的話筒，醞釀了一下情緒說：「大家別忘了我們那1.5億啊！」

  眾人看著他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同時發出了笑聲。

  「其實楊老說的沒錯，員工才是天客來最寶貴的財富，我們大誠也這麼看待自己的員工，在我們大誠每個店員……」

  錢大誠翻開講稿，把員工能在大誠超市享受到的福利全部念了一遍，最後說：「如果大誠有幸收購了天客來，那咱們就是一家人了，在一個鍋里吃飯，大誠人能享受的福利，天客來的人一樣可以享受！」

  會場裡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隨後是泰盛超市，他們的方案和大誠差不多，概括起來就是四個字：一視同仁。

  輪到華鮮講的時候，彭震東忽然站了起來。

  「梁總，請等一等，能不能給我彭震東一個薄面，讓我們先講啊。」

  「可以。」梁健行回答的很乾脆。在他看來次序先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方案的內容。

  「袁喬，看你了。」彭震東拍了拍袁喬的肩膀。他千里迢迢的把袁喬調過來講這份方案，一方面考慮到袁喬形象好，口才出眾，更重要的是想藉此刺激梁健行等人，讓他們沒辦法正常發揮。

  「Peter，你放心。」袁喬微微一笑，扶了扶鼻樑上的無框眼鏡，拿起了放在手邊的話筒：「大家好，我是沃爾福大華夏區市場部的袁喬，前不久剛剛從華鮮辭職，來到了更有希望的地方……」

  「厚顏無恥！」王樺樺幾乎要罵出口了。

  徐佳茵遠遠望著他，心中五味雜陳。她也聽說了袁喬跳槽的消息，不過她並不像其他人那樣把袁喬看成一個叛徒。袁喬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作為老同學她是真心的祝福他，並且為他能走出感情的陰霾而高興。可是這一刻，她的眉頭卻蹙了起來。

  她很快就看出來袁喬並沒有真正的從陰霾里走出來，更不可能得到精神的解脫。他這是在報復，報復華鮮，報復梁健行和她徐佳茵。又或者說是愛不得之後的一種極度的心理扭曲。

  「有沒有人想過天客來最缺的是什麼？」袁喬嘴角浮起笑，打量著眾人。當他的目光和徐佳茵碰撞時，瞬間轉向了別處。

  「錢！」有人喊了一聲。會場裡有人笑了。

  「沒錯，錢！」袁喬接過話頭，繼續說：「可是錢只能排在第二位，在我看來天客來最缺的不是錢，而是先進的現代化管理。我們沃爾福是全球排名靠前的企業，論現在化管理水平，相信在座的其他八家企業沒有哪家敢和我們比的……」

  「我們邀請天客來加入沃爾福，就是想讓天客也加入世界先進企業的行列，讓天客來的員工能夠享受到世界一流企業的福利！」

  「好，好，袁經理講的非常好！」

  有人拼命的鼓掌。其他人回頭望了望，禮貌性的也拍了拍手。看來袁喬的魅力和他剛才講的那些內容並沒有打動多少人。

  「下面請華鮮的代表講標。」邢榮光宣布。

  「哎，不能亂了次序啊！」原本排在華鮮後面的競標單位，馬上不答應了。「華鮮不是跟沃爾福掉了個嗎，他們應該排在最後。」其它幾家單位的人也跟著說。

  這些人看到彭震東搶著要講，漸漸琢磨出味兒了。第二輪評標不比第一輪，全靠真金白銀。第二輪比的就是一個「先」字，同樣的方案誰先提出來，就是成了誰的，其他人再講就是抄襲、效仿。因此，在這些人看來，講標的次序至關重要，能靠前絕對不能落在後面。

  「梁總，您看？」邢榮光把皮球踢掉了梁健行腳下。

  「沒問題，我們最後。」梁健行回答的依舊很乾脆。

  講標繼續進行。後續這幾家講來講去也沒什麼新意，大多跟走馬燈一樣，這家講完那家上，在眾人心裡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

  「要不然我們也換個人？」梁健行悄聲說。

  「別換我，我承受不了這個壓力！」王樺樺先拒絕了。

  梁健行望向了徐佳茵。「那我來講吧。」徐佳茵似乎從沉思中迴轉了過來，她沒有任何推辭，直接把活接了過來。

  「如果我講的不好，大家別怪我啊。」她笑了笑說。

  「不會，你講最合適了。」大家同時說。

  就在這個時候，話筒傳到了梁健行手邊。

  「那就你來吧，別緊張，具體的方案我們已經交給天客來了，你把想說的全說出來就行。」梁健行把話筒遞給了徐佳茵。

  「嗯，放心，我有準備。」徐佳茵微微一笑，拿起了話筒：「我先念一封信給大家聽聽。」

  「尊敬的各位領導，我是天客來一名普通的店員，我知道我寫這封信其實並沒有多大意義，但我還是想把心裡話寫下來，就當是發發牢騷吧……」

  「……不是我們不想賣那些東西，而是我們還沒客人對那些東西熟悉，而且我們說了人家也不信……」

  「大家都說多年媳婦熬成婆，在天客來我們也是這麼熬的，大家都說只要不離開就有希望，可是這麼熬，誰心裡也不痛快……」

  「還有住的地方，對了，領導們知道我們都住在哪裡嗎？別再說那棟宿舍樓了，除了有人來視察，平時基本上就是個垃圾場……」

  「……難道我們就沒孩子嗎？我們也有家，我們也想讓我們的孩子像別家孩子那樣穿的好吃的香，可是就那麼點工資能做什麼……」

  徐佳茵念著念著，淚水漸漸打濕了信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