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住梧桐苑

  顧佳雅聞言嘆了口氣，道:「我在這王府里都身不由己，何況是江湖之大，想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活得哪有容易一說。」

  司徒蜀月聽了這話，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笑道:「沒想到你這丫頭雖涉世不深，竟有如此覺悟。」

  「江湖是什麼？」顧佳雅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問道。未等司徒蜀月回答，自己又道:「你們常說『江湖中人』，到底是人來到了江湖這個地方，還是江湖本身就藏在眾人之心裡，人多了，便有恩怨，你殺我一人我殺你全家，冤冤相報只有死了才能停歇。因為人心的險惡，欲望的不足，你能躲到哪裡去？這就是江湖，中原是江湖，西域也是江湖，就連我這小小王府，也算是江湖。」

  末了，淡淡笑道:「公子又如何能說，我涉世未深？」

  一番話下來，司徒蜀月有些愣神，兩人皆是無言，靜了半晌，司徒蜀月才輕聲開口道:「姑娘說得對，是司徒冒犯了。」

  「不用叫我姑娘，叫我小雅，小佳，顧佳雅都可以。」顧佳雅恢復了常態，拿起桌上名叫「斷弦」的琴在手上掂量了一番，暗自盤算著若是拿去當鋪能當多少銀子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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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小雅。你也別叫我公子，叫我蜀月吧。」司徒蜀月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多了幾分讚賞，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女子，聰明卻不嬌縱，的確擔得起「聖女」一名。

  司徒蜀月一直在梧桐苑的院子裡坐到夕陽西下，這才想起自己和別人約了酒，要走了。

  「那你下次來，可不可以給我帶一壇你喝的酒來？」出手不凡的武林盟主，喝的酒肯定也是極好的，顧佳雅想。

  「好。」司徒蜀月翻身跳上屋頂，溫柔地笑了笑:「你我一人一壇。」

  司徒蜀月很多年以後回想起當日在院子裡的一幕，顧佳雅巧笑嫣然，與他相談甚歡。也想過若是自己先龍孟然一步遇到顧佳雅，帶她遠走高飛，只要她願意，天高海闊去哪裡都可以。可惜所有的假設在天意面前都是徒增感傷，當然，這都是後話。

  顧佳雅心情大好，打算帶著這斷弦琴去春風樓找素傾，順便跟她打聽打聽關於司徒蜀月的事，誰知還沒出梧桐苑的大門，就被門口的侍衛攔住了。

  「王爺下了令，要我們保護王妃安全，王妃若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還是別出去的好。」

  「謝謝啊，我就是去後花園逛一圈，不會有什麼事的，你們放心哈。」顧佳雅拍了拍那侍衛的胸膛，討好地笑道。

  「那我們便跟在王妃左右，時刻保護王妃。」那侍衛不苟言笑，絲毫沒有商量的意思。

  「你個木頭腦袋！」顧佳雅被氣得夠嗆，想強行衝出去，那侍衛攔在門口的手卻穩如泰山，不管自己怎麼撞都紋絲不動。

  「你這是在做什麼。」正在顧佳雅都快用牙齒咬下去的時候，龍孟然略帶無奈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顧佳雅聽到聲音，下意識就鬆了手，抬頭見龍孟然正向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

  門口的一堆侍衛立即低頭行禮，龍孟然沉聲道:「晚上你們分散在周圍，警惕一些。」

  說罷，便單手拎著顧佳雅進了院子。

  「你幹嘛不讓我出去。」顧佳雅覺得自己有必要維護一下自己的人身自由，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

  龍孟然不搭理她，自顧自地喝了一口茶，又吩咐小桃去做晚膳，看樣子是要在這裡吃的意思。

  「你憑什麼不讓我出去？」顧佳雅站起身，走到龍孟然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認真道。

  龍孟然勾了勾嘴角，順勢抬頭看她，絲毫沒有任何壓迫感，他看著顧佳雅的眼睛，四目相對的一刻，顧佳雅有些後悔自己的這個舉動，因為她並不想承認，她仿佛被龍孟然眼睛裡的那一片暗藏波濤的湖水吸了進去，讓她移不開眼。

  「因為我是你夫君。」湖水深處，她聽到龍孟然這樣說。

  顧佳雅猛地扭開頭，感受到臉上隱隱發燙，故作鎮定地坐到一旁喝茶，龍孟然也不再做聲，見桌上有顧佳雅之前鋪開的宣紙，上面是畫了一半的山水圖，自己拿了筆往上添。

  顧佳雅湊過去看，兩人之間雖不說話，氣氛倒不尷尬，反倒一片和諧。就這般一直等到小桃做好晚膳端上來，龍孟然這才擱了筆。

  「誒？今天有雞肉吃啊？」顧佳雅看著桌上香噴噴的一盆烏骨雞湯，對小桃笑道。

  小桃笑眯了眼，沒有回答，朝著龍孟然的方向使了一個眼色。顧佳雅有些不明所以，只見龍孟然拿了碗，舀了一碗湯放到顧佳雅面前，面無表情道:「我今天在宮裡問過太醫了，這雞湯喝了能驅你身子裡的寒氣，還有一張滋補的食譜，要是梧桐苑不方便，就讓廚房按照食譜做給你吃。」

  顧佳雅目瞪口呆，心想這是容嬤嬤用刑前的溫存嗎？他今天吃錯藥了？還是說自己無意中又幹了什麼事惹惱了他？不對，龍孟然怎麼會知道自己身體虛寒，居然還特意燉了一鍋湯。

  腦袋在一瞬間裡閃過了無數念頭，顧佳雅受寵若驚地接了湯，又受寵若驚地喝了一口。抬頭見龍孟然還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連忙又喝了兩口，直到一碗湯都進了肚，龍孟然這才滿意地移開了視線，開始吃自己碗中的飯菜。

  用完晚膳，顧佳雅躺在美人椅上消食，龍孟然接著畫桌上那副未完成的畫。顧佳雅看他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故意拿繆清雪做了話頭，問道:「王爺今兒不去陪繆妹妹用膳？」

  龍孟然頭也未抬，淡然回應:「不去。」

  顧佳雅被乾脆利落地堵了回來，舌頭轉了一圈，又道:「那繆妹妹估計還在合歡堂等著王爺呢，王爺可別讓她等急了。」

  龍孟然仍在畫，神情看起來認真得很，聞言頓了頓，抬頭定定地看著顧佳雅道:「她不在合歡堂，下午的時候我跟她說過了，今晚住在梧桐苑。」

  許是重心不穩，話音剛落，顧佳雅便「咚」地一聲從美人椅上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