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國壽

  江仲景擦乾腳，穿好鞋襪，一本正經地對沈洛說：「因為這世界上，沒有比你更好騙的兒媳婦了。」

  他這是在說她蠢嗎？

  沈洛愣了片刻，抓起手邊的干帕子就朝他丟去，卻被他穩噹噹地接住，隨後甩手扔進了水裡。當她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擦腳布時，他已經起身進了淨室，連背影都帶著嘲笑的氣息，把她氣的夠嗆，她只好扯著嗓子把孫嬤嬤喊進來幫她。

  國壽很快就到了，沈洛要隨著江仲景入宮給新帝賀壽，這還是沈洛第一次給皇帝準備壽禮，雖然提前很久就開始準備了，但還是生怕有哪裡不合適，或是犯了什麼忌諱之類的，就去問江仲景合不合適。誰知這傢伙居然看都懶的看一眼，說什麼新帝沒有什麼喜歡的，也沒有什麼不喜歡的，隨便準備一些就好了。

  自古以來，九龍天子總是會有一些與眾不同，或奇奇怪怪的癖好，來彰顯自己的特殊，但新帝沒有，這就是他最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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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洛被他這一番話繞暈了，乾脆就不去多想，反正禮送出去了，掛的是江府的名號，出了事又不是她一個人擔著。

  到點出發的時候，沈洛和江仲景同乘一輛馬車，江仲允吩咐人把他準備的賀禮裝上了馬車，卻沒有打算和他們一起進宮。沈洛掀開帘子，好奇地問道：「大哥，你不和我們一起去嗎？」

  宮裡送來的請帖上是有寫大哥的名字的，她還以為他會跟著去的。

  江仲允笑容和煦，看著窗戶里的沈洛，她今晚打扮的很好看，明艷有朝氣，他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會是宴會上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個，希望他那個傻弟弟早點學會珍惜才好。「不去了，我還有些事要處理，進了宮，好好玩啊。」

  什麼事這麼重要，要趕著這時候處理，沈洛正想問，身後卻伸出一隻手放下了窗簾，聲音低沉：「他說了不想去就不去，問那麼多幹什麼。」

  沈洛說：「大哥不是不想去，他是有事要忙。」

  他說你就信啊？江仲景挑了挑眉，明顯不以為然，卻沒有說話。

  江府離皇宮還算近，馬車駛了沒多長時間就到了，沈洛跟在江仲景後面下了馬車，馬上就有幾個穿著藏青色官服的大人湊了過來和江仲景說話，個個臉上笑吟吟的，卻沒有一個男人的目光敢往她這瞟。

  沈洛就靜靜地站在一邊，聽著別人和江仲景說客套話，和他相處了一段時日，她已經很少感覺到他身上的那種壓迫感了，只是他平日隱去的那種威嚴莊重的氣勢，在此刻又顯露出來了。沒一會，大人們就散開了，有一個穿著蟒袍的太監首領過來，帶他們去往青雲殿面聖。

  這青雲殿曾是太宗皇帝，也就是新帝已故兄長生前的寢殿，大概在十年前，國舅靖遠侯趁太宗皇帝病重之時，舉兵攻進青雲殿，逼迫太宗皇帝修改傳位詔書，幸得懷瑾長公主及時帶兵趕到，才及時制止了靖遠侯。那日，青雲殿見證了一場屠殺，整個皇宮都血流成河，因此高宗皇帝登基以後，便將青雲殿封鎖了起來， 稱其為不詳之地，改華瑤殿為天子寢殿。當沈洛聽說新帝仍舊將青雲殿定為自己的寢殿時，自然十分驚訝，也感覺到了這位新帝的確有些與眾不同。

  怕是沒有哪位九五之尊，會像新帝一樣，願意重新踏入這種地方了吧。

  沈洛不知道皇帝要見江仲景，為什麼要把她一起帶上，她並不熟悉這位新帝，越靠近內殿時，越能感覺到一種莊重肅穆的氣息。領路的太監沒有帶他們進屋，而是來到了一處抄手遊廊下，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站在一個金絲鳥籠前，拿著鳥食逗它。

  太監走到皇帝面前行了禮，說人都到了，皇帝便揮手讓他退到一邊，回過頭笑著對江仲景說：「首輔你看，懷瑾送朕的虎皮鸚鵡，好看嗎？」

  江仲景眼角含笑，點點頭，問道：「陛下何時有興致養起鳥兒來了？」

  皇帝與江仲景相識多年，向來是知無不言，江仲景當然知道，他原本是不養鳥的。「朕前陣子去懷瑾府里，你可不知道，她現在和張都尉閒在家裡，成天到處收羅各種新奇的玩意，前個月還去了趟蒼梧國，帶了幾隻虎皮鸚鵡來，朕瞧著有趣，便討要來了。」

  江仲景聞言，臉上依舊掛著淡淡的笑，若有所思。

  沈洛看江仲景的臉色，也覺得皇帝的情緒大抵是有些不對勁，他很羨慕那位長公主和張學士嗎？

  皇帝好像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目光轉移到了沈洛身上，慢慢在她的臉上停住，而後呆滯了許久。沈洛被瞧得有些不自在，她今日出門精心收拾了一番，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這位是江首輔的內子吧？你三妹妹百日宴的時候，朕去過侯府見過你，那會你才這麼高呢，」皇帝說著比了個手勢，大致到他腰間的玉帶處，「那會你見了客人就躲門後面，現在都長這麼大了。」

  江仲景好奇地偏頭看了沈洛一樣，眼睛發亮，她也會有這麼慫的時候嗎？

  沈洛沒想到皇帝會忽然提起這事，她都差點忘了，原來她小的時候就見過皇帝。那會他還是秦王殿下，三妹妹百日時，母親剛剛去世三個月，這樣的情況，本不該再辦宴會的，可父親覺得，這對三妹妹而言，是一個大日子，他想為她好好慶祝，做些有意義的事情，母親知道了一定會高興的。但沈洛卻並不理解父親的用心，那會她只有七歲，她覺得，她的母親沒了，所有人都應該和她一樣悲傷才對，可父親卻偏不如此，這讓年幼的她感到十分生氣和難過。

  那次百日宴來了很多人，父親一直抱著三妹妹，笑容滿面，他讓她出來見客，她便賭氣的躲在槅扇後面不肯出來，別人都以為小姑娘是害羞，只有父親和大姐姐知道她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