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落魄

  沈洛對孫嬤嬤笑笑，說：「我沒有在意她的話，其實她也沒有說錯什麼。」

  孫嬤嬤張了張嘴，幾欲開口安慰，卻想不出反駁的話。

  她們夫人還是江二爺學生那會，江二爺確實特別嫌棄她，可每次嫌棄完後，還不是繼續教下去了？要她說啊，江二爺心裡其實還是喜歡她們夫人的，只是放不下先生的架子罷了，夫人生的這樣美，從小到大，哪有男人不喜歡的？倒是有不少像徐姑娘這樣眼紅得不行，羨慕嫉妒的。

  下午沈洛的馬車，準時停在了齊府一條街外，吸取了上午的教訓，沈洛這次沒有下馬車去學堂接沈言，而是讓孫嬤嬤去把沈言帶過來，自己則在馬車上等著，車廂外站了四個小廝，都是來防淮陰侯那個無賴的。

  沈洛靠在車廂上聽著外頭小販的叫賣聲，聞到一股桂花糕的香味，正想讓小廝去買一打回來，剛掀開車簾，就瞧見魏嬤嬤摟著哭泣的沈言走了過來。

  「這是怎麼了？」沈洛大驚失色，攙扶沈言坐上馬車。沈言方才在外頭還抑制著，一見到姐姐就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小肩膀都在顫抖，沈洛心疼地把她摟進懷裡，抽出絲帕給她擦去淚水。「不哭了不哭了，快告訴姐姐，誰欺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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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嬤嬤撥開沈言的領口給沈洛看，上頭有一道細長的撓痕，見了血，明顯是被指甲撓的。「方才奴婢去接三小姐的時候，三小姐就蹲在花園的角落裡哭，還是府里的管家幫奴婢找到三小姐的。學堂里的先生說，三小姐是下學後和齊侍郎的侄女起了衝突，把三小姐給撓了。」

  齊侍郎的侄女齊四姑娘？沈洛可記得，這位齊四姑娘，之前和沈言的關係似乎還不錯，前年沈言生辰的時候，還請人到侯府來玩過，因她生的比同齡孩子壯實很多，特能吃，所以沈洛對她印象蠻深刻的。

  「齊四姑娘為什麼要打你？你告訴姐姐。」沈洛皺著眉頭掰開沈言揉眼睛的手，這孩子的性子簡直和她一模一樣，真是急死人了。

  沈言哽咽道：「是她先罵人，說言言是個沒有爹娘的野孩子，我......我氣不過，就說她是豬四姑娘，她就把推到地上還把我撓傷了......」

  孫嬤嬤忍著一肚子火氣，說：「那齊四姑娘小小年紀長的又高又壯，看著力氣就很大，咱三小姐瘦瘦小小哪裡是她的對手？實在是欺人太甚。」

  沈洛抿了抿唇，兩個孩子都是嬌慣成性的，只是現在其中一個失去了靠山，另一個便開始落井下石了，若這事是發生在沈洛身上，她忍忍也就過去了，可沈言是她的妹妹，母親去世前對她的囑咐就是要她照顧好妹妹，她是斷不能讓她受委屈的。

  可這事並不好辦。

  沈言窩在沈洛的懷中，嗚咽道：「......我不要去學堂了，她們都不幫我，都在看我的笑話......」

  沈洛愣了一會，忽然反應過來沈言口中的「她們」指的是誰，當即便下了決心，說：「好，我們不去了，再也不去那了，別哭了啊。」

  沈洛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背叛的滋味，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那些在你富貴之時圍繞在你身邊的「閨中密友」，只有當你落魄之時才會露出她們的真實面目。可沈言還小，她付出了真心對待她們，卻換來這種結果，她不能理解，也本不該經歷這一切。

  孫嬤嬤撫著沈言的背給她順氣，看著相依為命的兩姐妹，難受不已。若是大小姐在就好了，起碼能有個拿主意的。

  馬車到了江府門外，沈洛匆忙給沈言整理了一下儀容，扶著她下了馬車，本想著快點回屋，卻一進大門就碰上了將要出門的江仲允。

  江仲允很快就發現了滿面淚痕的沈言，眼睛都快哭腫了，他怔了怔，問道：「弟媳，這是怎麼了？」

  沈洛有些難為情，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可江仲允畢竟是長輩，沈洛還是說了，「三妹妹在齊家家學和夥伴起了爭執，都是小孩子之間的吵鬧，讓大哥見笑了。」

  江仲允看了看把頭埋在沈洛懷中的沈言，若有所思，「哦，原來如此......那你們快進去吧。」

  沈洛點了點頭，帶著沈言離開了。回到竹意堂後，江仲景還沒回來，沈洛給沈言解了披風，檢查了一下傷口，還好只有一道劃痕見了血，不是很深。孫嬤嬤又取來藥膏給她塗抹上，帶去洗了個臉，漸漸的就不哭了。

  沈洛讓小竹拿了糖糕來給沈言吃，和她商量，「姐姐答應你以後不去齊家家學了，但姐姐要請先生來家裡給你講課，好嗎？」

  沈言吃著桂花糕，心情平復了許多，乖乖地點了點頭。

  沈洛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沉默思考了許久，如今父親的封賞下發了，銀錢自然是不差的，只是帝京最有資歷的老雪儒大多都在翰林院和國子監，私下開私塾的很少很少，像李先生這樣的，也是因為和齊家是表親，看在齊侍郎和他夫人嘉沅縣主的面子上，才願意自降身份到家學去授課。

  沈洛從前不愛讀書，對這方面了解甚少，知道的除了李先生，就只有大名鼎鼎的前任內閣首輔張廷了。

  張廷是國朝唯一一個連中三元的人物，曾連續輔佐太宗皇帝和高宗皇帝二十餘年，新帝即位後，他主動辭了官，在妻子懷瑾大長公主府的隔壁創立了一家書院，叫秋璟書院，據說不論是官宦子弟還是平民百姓皆有機會入學，只是這入學考試嘛，自然是十分嚴格。張學士聲名在外，每年從全國各地來求學的學子成千上萬，然而最終入學的卻是不過百人。

  張學士加有太師銜，教學很有一套，書院創辦的第一年便培養出了一位狀元郎，中舉的人數甚至達到九成之高，沈洛既然決定了要自己請先生給沈言授課，那必定是要請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