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得留下來

  個體飯店的受眾一直以來面向的都是普通百姓的日常用餐，利潤並不如面向高端客戶的烏市飯店那麼高。馬輝曾預估過烏市飯店的利潤金，正常一月下來利潤高達3000元，如果之後經營順利，馬輝猜測利潤金會突破八千甚至過萬。

  而個體飯店就顯得不是那麼強勢，平均利潤也就在百元左右浮動，稍微規模大點的飯店能達到二三百。陳豫魯一下子拿出三成，那他每月賺到的也就相當於普通工薪階層一個月的工資。

  馬輝不想占陳豫魯的便宜，便要他以利潤浮動機制來實行利潤上繳額，陳豫魯欣然接受。只是馬輝沒想到，臨簽合同時，陳豫魯竟然提了個附加條件，便是要讓馬輝這幾天留在麵館幫幾天忙。

  陳豫魯找來的藉口讓馬輝沒理由也沒法拒絕。他是這麼說的：「既然我們兩家又成一家了，那艾力你可以借我個人來指導一下我吧，畢竟報送給商業局項目的條條款款那麼多，我這一粗漢哪看得懂。你不如就把馬輝借我用幾天？」

  艾力此時還沒完全酒醒，不僅沒拒絕，反而還「幫腔」道：「沒問題沒問題，反正這邊中餐廳店面的事情也需要人處理嘛不是，馬輝這小子我看腦子靈活，處理這事完全不在話下，就讓他一邊處理一邊幫你指導嘛。」

  於是乎，馬輝就這樣被艾力借了出去。而馬輝也「順利」地留在了陳豫魯的麵館里。望著互相攙扶著回去的楊童和艾力。馬輝只想苦笑，不知道酒醒後的艾力，看到憑空多出來的一張合同以及被自己「親口」借出去，留在麵館的馬輝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估計只能自認倒霉了吧。馬輝越往下想就越想笑。這個年代酒桌上談生意的風氣逐漸開始盛行，乙方要想和甲方把生意談成，勢必會選擇去飯店，幾斤烈酒過後把甲方灌醉了，合同也就好簽了。

  

  但這也只是八十年代社會風氣淳樸的時期比較正常，因為到了九十年代後，越來越多的商人發現有利可圖，就會趁另一方酒醉，給一些套路合同坑蒙另一方，而另一方酒醒發現後常常只能是自認倒霉。於是，後來，甲乙兩方都學精明了，去吃飯時都會多帶幾個能喝的人，就是為了避免這樣的坑蒙拐騙行為。

  馬輝前世沒少見過這樣的場景，因此，他活學活用，提前準備好了擬定合同的紙和筆，趁剛剛的機會讓陳豫魯和艾力趕緊把合同簽了。反正出發點都是為了疆省的餐飲產業發展，也不存在著坑蒙拐騙，馬輝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團結麵館的整棟樓是個縱向結構，內部面積比外面看的要大得多。一層用來經營，二層用來住人。所以給馬輝準備一間客房還是可以的。只不過，陳豫魯將馬輝帶到二樓後，便匆忙下去招待客人去了。留下的馬輝無奈地駐足了一會兒後，索性四處走動了起來。

  豈料，他順手推開第一扇門後，裡面突然爆發出一聲尖叫。

  馬輝嚇得一哆嗦，緩了緩神後一看，原來這是陳娟的房間。此刻她正躺在床上，手裡正抱著一本書。見馬輝傻呆呆地站在門口，忍不住說道：「你怎麼上來了你？這是我的房間，趕快出去。」興許是回想起上次馬輝和她在後廚獨處的經歷後，陳娟的語氣更激烈了，「你聽見沒有，趕緊走！讓別人看見怎麼辦？」

  「啊，你爸今晚讓我住麵館，這……」馬輝這才開口道。

  「客房在另一邊最裡頭。等等，我爹為什麼讓你住我們家？他酒喝多了？」陳娟詫異道，老爹這是酒喝大了，不正常了？無緣無故為什麼要留馬輝在家裡過夜？這要傳出去了，自己可咋整？

  「這，你爸爸是……算了，我有事要住一段時間，行吧？」馬輝打算解釋，想著也解釋不清，只好改口。何況他也不好意思站在女生房前老半天，索性關門離開了。

  他順著陳娟的指引，往反方向走去，來到了最裡間的屋子。疆省人普遍好客，通常都會預留一間屋子用於客房需要。裡面常年會置放一套完整嶄新的被套用於接待客人，這樣馬輝也不用操心床上用品的事情了。他放下挎包後，索性回到了一路。正好遇到陳豫魯將兩碗西紅柿雞蛋拌麵盛出鍋。

  見狀，馬輝順手拿起了狄托盤：「我來幫你吧。」

  「不用，不用，你休息，你休息就好。」陳豫魯擺了擺手，「今天就不用你幫忙了。但晚上你得露一手，咱就當切磋切磋。」陳豫魯笑道，三下五除二將拌麵撈入碗裡，放上狄托盤送了出去。馬輝跟著出去看了眼外邊牆上掛著的時鐘，時間尚早，他可以趁這個時間去街道辦了解一下店面租賃的事情。

  八十年代的街道辦工作可謂是五花八門，其編制也相當於一個基層政府單位。烏市飯店要想承租那棟樓，事先要和街道辦的人通個氣，由街道辦負責人報給上級單位，等到上級開會研究審批通過後，樓才能順利承租下來。

  其實以艾力的級別他完全可以直接找上級單位說明，繞過街道辦。但不管哪個年代的機關單位都不喜歡越級上報。烏市飯店就算可以繞過街道辦將樓租下來，後面也少不了與街道辦打交道，只是不知道那時候街道辦會不會給烏市飯店穿個小鞋或者挑個刺阻攔一下。所以馬輝這才打算先去街道辦和他們把關係搞好。

  南湖街道辦的地點設在之前紡織廠的機關樓，離團結麵館並不遠，走路只需要花費個三五分鐘時間。這年代的社會風氣普遍認同「有瑣事，找街辦。」因此南湖街的住戶不管大事小事都要往街道辦跑。

  門口的保安大爺望見馬輝走來，以為又是南湖街哪家要解決什麼事，便沒有理睬，直接放馬輝進去了。馬輝進了樓後才發現，這裡已經擠滿了要來辦事的人，而辦事窗口僅僅只有三個。

  看著眼前排滿的長龍，馬輝嘆了口氣，不知道這又要等多久了。街道辦雖說管的東西五花八門，但與它的辦事效率嚴重不匹配。這麼多人排在這，馬輝估摸著等到下班時間也辦不完。他可不想明天趕早過來辦事，馬輝於是四下張望了起來，希望能找到條捷徑。

  他望見一個掛著主任科室牌子的辦公間，時不時會有工作人員進出，馬輝便想去碰碰運氣。他走出隊伍，摸索著靠了過去，輕輕推開了辦公室的門，閃了進去。

  「你進來幹什麼？要辦事去外邊排隊。」留著一頭波浪卷的中年婦女呵斥了一聲，她是這街道辦的主任張翠紅。張翠紅原先是紡織廠的會計，平日裡為人潑辣，因人緣不好而被調來這街道辦當了個主任，這讓張翠紅的性格愈加刁蠻。這會兒馬輝是直接撞在了槍口上了。

  「我是來辦事的，不過我這件事比較特殊，只能來找您辦理。」馬輝畢恭畢敬地說道。

  「什麼特殊不特殊的，我這裡不辦事，你要辦去外面排隊去。再不走我把你趕走了啊！」張翠紅蠻橫道，作勢要站起來。

  馬輝還想爭取一下，急忙解釋起來：「我是烏市飯店的工作人員，我們飯店看上了南湖街的一棟樓，想要租下來，改造成一家中餐廳。所以，我們老闆艾力派我過來諮詢一下承租事情。」

  「承租我們這裡的樓？建成飯店？你們要租哪棟樓？」張翠紅語氣緩和了一下。她雖性格潑辣，對於工作上的事一直是盡職盡責。而馬輝說的也是實話，租樓這件事，外邊的辦事員確實解決不了，到頭來還是要找她。

  「租南湖街口西邊，靠近團結麵館的那棟樓。」馬輝見有機會，毫不遲疑地回答。

  「我想想，那棟樓原先是紡織廠的出貨倉庫。占地面積樓上樓下有個八百平米了吧。你們全都要用來做飯店？」張翠紅疑惑道。

  烏市飯店近期剛剛承包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並且她也聽說了烏市飯店的老闆艾力為此出了一筆不菲的承包金。這事才剛過去不到一個月，烏市飯店就能再租一棟樓？

  要知道，按市價，這占地八百平米的樓一年租金可是高達1600塊錢，比烏市飯店的承包金差不了多少。這飯店老闆艾力可真是財大氣粗。都是正科級幹部，怎麼自己就差距這麼大呢？張翠紅越琢磨越生氣。

  因此，在聽到馬輝的肯定答覆後，張翠紅重新拉下了臉：「那棟樓你們要租，得出一年一千六百塊錢的承包金。然後你們這屬於是私人租樓，還要搞成個體飯店，這事我還得上報。」

  說罷，張翠紅換了個輕蔑的語氣道：「不過，我覺得你們不要太抱希望。時下這政策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建議你回去告訴你們老闆不要租這樓比較好。你們搞個體飯店的，租這麼大一棟樓，上面難說不會懷疑你們是想搞資本主義？所以我提醒你們，別為了賺錢就忘了我們社會主義的大方向。特別是你們老闆，好好提醒他別忘了自己的黨員身份，帶頭搞這些歪門邪風像什麼話！」

  馬輝聽得雲裡霧裡，這都哪裡到哪裡，我們這好好的聯營項目，怎麼成了個體飯店了？馬輝趕忙解釋起來：「不是，您搞錯了吧？我們這是上面批的聯營項目，和西川省綿羊飲食服務公司聯營的中餐廳，不是個體飯店。」

  「是這樣？」張翠紅微微點了點頭，「好吧，那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就把這事報上去。有結果會告訴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