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雲王府的落幕（2）

  雲蘇卻道：「回陛下，雲王府本是我外祖父打下的基業，如今他老人家早已不在世，雲家軍也早解散。外祖膝下無子，只有我娘一個獨生女兒，按照朝廷律法，女子不能襲爵，若家中無子繼承，則爵位收回朝中所有。」

  「外祖父疼惜我娘，不願過繼子嗣承爵，因此按律法來算，自我外祖父去世之後，雲王府的爵位便該收回，只是因為陛下體恤，才一直拖延至今。」

  「雲蘇感念陛下恩德，卻也知道朝中自有法度，更何況現在，我娘早已去世，而我又蒙受皇恩，得陛下賜婚給鎮北王，所謂出嫁從夫，娘家的爵位，也與我再不相干。雲蘇不敢貪心，既然雲王府已經名存實亡，早已是空殼一具，那理應由朝廷回收，以報陛下多年恩惠。」

  這番話說得坦然大度，不亢不卑。

  話里話外的意思，句句都說在天盛帝的心坎上，天盛帝的神情肉眼可見的緩和了不少。

  雲蘇也確實沒說錯。

  按照規矩來說，雲老王爺膝下沒兒子，在他去世之後，雲王府的爵位就應該被收回了。

  但，雲老王爺為了替女兒考慮，從中鑽了個空子。

  他沒有讓唯一的女兒雲妙郡主嫁出去，而是為她招贅，讓蘇明昌以贅婿的名義進了雲王府的門。

  按照天盛的傳統，贅婿進門，身份雖然低，但卻可以算作是女方娘家的「半子」，為女方家裡支撐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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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如果女方家裡願意，是可以讓贅婿代替「兒子」的身份，繼承女方家裡的產業的。

  這是民間默認的規矩，而在朝中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大多也遵循民意傳統，默認了這種隱形規則。

  這也就是為什麼，明明當贅婿的地位很低，傳出去也不好聽，卻依然有如蘇明昌這樣的人自願上門。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贅婿背後的隱形價值。

  如果操作得好，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本質上就和女子嫁進高門，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樣。

  但蘇明昌和雲妙郡主成婚這麼多年，卻始終沒能繼承雲王府的爵位。

  這不是因為他不想，而是被天盛帝壓下去了。

  原因也很簡單。

  民間沒有兒子的富貴人家招贅，最多就是讓贅婿繼承一些錢財，更多的還是指望贅婿和自家女兒生個兒子，再把家產傳給外孫。

  但云王府要往下傳的，可不是簡單的金銀錢財，而是異姓王的爵位！

  這是朝廷上最高的武爵，僅次於皇家親王之下，位同郡王。

  雲老王爺當年能封王，憑的是實打實的軍功，如果雲家有兒子，子承父爵也就罷了，但蘇明昌算什麼呢？

  一個招贅進門的平民，就算被雲老王爺提攜當了官，也只是朝中不起眼的武將之一，還是走關係上位的。

  他和雲王府本就沒有血緣，又是被人看不起的贅婿出身，金銀錢財也就罷了，天盛帝怎麼可能願意將爵位傳到這種人頭上？

  如果傳出去，天盛國一個贅婿都能當異姓王，憑著女人的裙帶關係，就能踩在一眾軍功累累的武侯武將頭上，這像話嗎？

  這種例子一旦開了口，以後民間有野心的人，只怕都得學著蘇明昌的路子走，個個想找個招贅的高門貴女一步登天了，還有誰會踏踏實實地參軍入伍，靠軍功為國效力來博取功名呢？

  人都是想要不勞而獲的，娶個女人就能一步登天，傻子才會腳踏實地的做事。

  正因如此，在雲老王爺去世之後，朝中眾臣極力反對蘇明昌繼承爵位，天盛帝更是知道這裡面的隱患，於是就順水推舟，壓下了蘇明昌的繼承權。

  正因為蘇明昌無法以贅婿的身份繼承雲王府，導致他這些年處境十分尷尬。

  而他和雲妙郡主又沒有兒子，後代繼承更是不可能。

  蘇明昌和李姨娘才暗中打起了主意，盤算著想把他們的兒子蘇耀祖，過繼到雲妙郡主名下，這樣一來蘇耀祖就成了雲老王爺的嫡孫，自然就擁有了繼承權。

  這本來是個好辦法。

  但問題是，別人也不是傻子啊……

  蘇明昌為什麼要過繼兒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天盛帝本就有心回收雲王府的爵位，又怎麼肯讓他弄出個「繼承人」來？

  皇帝不同意，下面的官員自然心裡有數。

  誰敢逆著皇帝的心思做事呢？

  所以，蘇明昌和李姨娘算計了十幾年，始終沒能將蘇耀祖過繼成功，這裡面如果沒有人阻攔是不可能的。

  只是，蘇明昌和李姨娘只怕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真正擋住他們路的，不是雲蘇，而是隱在深宮、從未正面出手的天盛帝！

  雲蘇就是因為看出了這一點，才決定釜底抽薪，徹底斷了蘇明昌和李姨娘的念想。

  一方面是她不想再給皇帝背鍋，被蘇明昌和李姨娘認定是她擋了蘇耀祖的前程。

  另一方面，是雲蘇心裡清楚，在古代，除非你想造反，否則跟皇帝對著幹，大多都沒有好下場。

  雲王府的爵位本就是一個虛名，而且怎麼算都不會落到她手裡，那還不如拿來做人情。

  請皇帝收回爵位，既順了天盛帝的心意，讓他不至於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遷怒雲蘇，同時也能報復甦家上下。

  一舉兩得的事情，不做白不做。

  雲蘇心裡權衡利弊，想得很清楚，在進宮的路上也與君長淵達成了共識。

  但是在殿內其他人看來，她的這種做法卻難以理解。

  性格最直接的祁展鵬就忍不住道：「王妃娘娘，你說雲王府已經是一具空殼，下官愚昧，你父親蘇明昌不是還在世嗎？你下面也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這怎麼說……也不能算是空殼吧？」

  雲蘇冷聲道：「祁將軍應該知道，我父親本為贅婿進門，並非雲家子嗣，按照規矩，贅婿不得納妾，不得有其他子女，方才能以『半子』之身繼承家業。但在我娘去世之前，我父親就已經違背了身份，不僅納妾生子，還將妾室以及子女接到雲王府中，害得我娘鬱鬱而終。」

  「而我父親與妾室所生子女，都隨父姓蘇，他們是蘇家人，與雲王府毫無關係。即使有血緣之親，但以宗姓劃分，蘇家和雲家是兩家，我與他們自然也不是一家人。」

  「自我出嫁之後，雲王府中再沒有一個雲姓之人，反而被蘇姓占據，這難道還不是空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