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難題

  傅聞青果然六點不到就來了，她是坐公交車從鎮上來，這次帶來了周遠做指揮，她在廚房裡當麵點師傅整出的糕點當禮物。

  漂亮的紙盒子打開，趙月看著裝在裡面的彩色瑞士卷，忍不住不停讚嘆。點心做得那叫一個精美，不僅不輸於高檔餅屋的大師傅，還綠色健康，絕對不含防腐劑！

  飯菜上桌，秦家其他人也全回來了。秦江帶著秦山進門就洗手吃飯，秦山話藏在心裡不敢說出來，不過他一直在留意從嘈雜的聲響中辨出傅聞青的動靜，哪怕她只是在輕輕地呼吸，給他抓進耳朵里也是說不出的開心。

  往飯桌邊一坐，趙月和秦威武就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秦山今天上班的情況。傅聞青含笑不語，嫂子和威武把想問的話全說了，她就只等著聽答案了。

  

  回家路上，秦山就拜託過秦江，今天一天發生的大事裡，只撿好的部分向大嫂匯報，至於食堂風波，沒必要也不用提，反正再鬧心也過去了，並且以後不太可能再發生那種事情。

  那些事秦江自然是要讓趙月知道的，但肯定不會在餐桌上，還是當著傅聞青的面。當他們開始顧慮傅聞青有一天會嫌棄秦山時，心態就變了，變得有意無意地要避開提到秦山的眼疾，似乎這麼做傅聞青自己就不會主動去想。

  趙月聽說他們兄弟倆要在工廠啟動股份制改革，既高興又有點不安。作為一個文化程度不高的家庭婦女，廠里決策的大事她說不上什麼話，就只能提一提朱鳳巧，讓他們都留心著一點兒。

  朱耀龍出事，朱家不得不賠給工廠一大筆錢請求諒解，否則他朱耀龍吃上十年牢飯也說不定。

  但法律文書上的諒解，和人與人之間那種相互諒解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

  朱家賠了夫人又折兵，準備買股權的錢一分不少的全付出去，換來的是朱耀龍坐兩年牢，以朱鳳巧那爭強好勝的性格論，這口氣她絕對沒那麼容易咽下去，所以後面她是不是還會作妖，實在說不準，思想上先做防備，是很有必要的。

  提到朱家氣氛就會變得不好，趙月說了幾句，點到為止，就趕緊又把話岔開了。這是歡慶的時刻，沒必要把無趣之人拎出來煞風景。

  一餐飯歡歡喜喜地吃完，還是秦威武進廚房幫媽媽收拾碗筷，秦山和傅聞青在堂屋裡坐一會兒，也要去練功房訓練了。

  秦江給傅聞青使個眼色，傅聞青會意，急忙藉口說去洗手間溜出來，和秦江在院子裡躲著談話。

  「大江哥你給我說實話，今天秦山在工廠里，真的那麼一帆風順，沒遇到任何問題嗎？」

  剛站穩腳，確信裡屋的人聽不見他們了，傅聞青就開門見山地問秦江。

  秦江作為一個幾乎要在世界上絕種的老實人，一說謊話就像便秘似的憋得難受，步驟一亂，不用傅聞青進一步緊逼就繳械投降了，支支吾吾的說：「好……是真的好，只是，多少是有點，不方便的……」

  「嗨～我就知道。」傅聞青將兩臂抱在胸前，難過地搖了搖頭。

  秦江著慌，生怕她生出什麼想法，急忙解釋：「聞青，這也怪不得小山的，他新來乍到，換做誰也得有個適應過程。他實在是夠不錯的了，當時你是沒見到那場面，那麼多人圍著咱，指手畫腳的，他都能臨危不亂，簡直就像……像那個啥來著？」

  「像面對千軍萬馬踏來也面不改色的將軍對吧？」傅聞青冰雪聰明，秦江以前和她說話從未如此拘謹過，現在突然就慌得像變了一個人，她能猜不出他在擔心什麼嗎？

  秦江搜索枯腸也找不出合適的描述，窘得恨不得跺腳，傅聞青張口即來，輕鬆幫他解圍，他頓時就喜笑顏開，豎著大拇指連連稱是：「是啊是啊，就是那個樣子的！假如以後你陪小山去廠里，你也能見識到他的能耐。唉～」

  他本來還想說，「最厲害的人還是爸，對弟弟一點也沒看走眼。」好歹是把這句話吞回去了。

  傅聞青神色一正說：「大江哥，我和你出來聊天，其實主要也是為的以後的事。」

  「啊？以……以後？」秦江頓覺抓狂，他可是真想歪了，一廂情願地以為傅聞青提的「以後」，是指男婚女嫁，忍不住在心裡大叫，「這個以後得和你嫂子談呀！這種事找我我也沒主意的呢！」

  卻聽傅聞青說：「對呀，昨晚秦山一個人往工廠跑，為的就是怕今後麻煩我，需要我每天接送他。但是，如果僅僅是接送，這事好解決，我讓他自己走就行，悄悄跟他幾次，等他確實沒問題了，就還他自由。問題是他一個什麼也看不見的人，在廠里能正常辦公？單審閱資料就很困難吧？」

  「聞青這姑娘，是有多善解人意呀！」秦江聽得差點落淚，並暗暗責備自己剛才都想哪兒去了。

  秦山沒法看文件，這是他壓根就想不出解決辦法的現實困難。這幾天他還能守在旁邊幫忙，等到出差了，可該怎麼辦啊？說實話，把傅聞青從裡屋拉出來，他多少也有點求她的意思，卻不想她主動一針見血地將問題擺了出來。

  秦江撓著頭不好意思地說：「這件事，的確有點難辦。小山他自尊心強，今天有我在，基本都還挺順利的，可我知道只要我一離開，各種問題就會不停往外冒。我這……到哪裡去幫他找一雙眼睛呢？」

  「我可以做他的眼睛。」

  「啥？」

  沒有任何猶豫，傅聞青乾脆果斷地就說出了自己的決心，秦江驚得險些站不穩，慌忙扶住了手邊的一棵青竹。

  「大江哥，難道你信不過我，怕我照顧不好秦山嗎？」

  「這……不不不，我怎麼會是這個意思？聞青，我只是覺得，你年紀輕輕的，如果要你哪兒也不去，天天都把時間耗在小山身上，這不太合適……」秦江越來越緊張，恨不得轉身進屋把老婆一把抓出來，有趙月在他才能有底氣。

  「有什麼不合適的？」傅聞青卻越談越鎮定自若，過往那種殺伐果斷的氣質，又毫無保留地袒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