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裴三刀之死，裴一命之生

  儀天這樣的回答，帶有太多的可能性。

  並不覺得是晉王所為？

  這話明顯帶著很大的主觀判斷，可以說是儀天從「人格」上相信李天賢不會做此泯滅良心之事，也可以說成以目前她所掌握的證據，並不能完全證明李天賢就是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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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李天賢並不能完全擺脫是兇手的嫌疑。

  從根本上去剖析唐家被滅門，兇手行兇的最終動機，不外乎是唐家人救了儀天一命，阻斷了兇手潛在的計劃，惹來記恨，而被出手殺人泄憤。

  那麼誰想要儀天死，儀天死後誰的得利最大，便是誰的嫌疑最重。

  儀天掌權至今，除去李瀟瀟之外，並未立過儲君。

  當年她若死了，朝臣們推舉新帝，最大可能便是從七大皇子中選人。立嫡立長，李天賢被選中的機率最大，他確實有刺殺的動機。

  但同時，李天賢卻也是第一個支持儀天登基的皇子，並聲稱放棄皇位的繼承權，這樣的表現又沖淡了他行兇作案的嫌疑。

  由此，儀天不認為他是殺害唐家泄憤的兇手，也是在理。

  裴三刀默認，當初長安西郊對儀天的刺殺，乃是出自於李天賢的授意。

  這一點事實，裴三刀沒必要撒謊，至少不會對唐西撒謊。所以，可以肯定的是，李天賢確實對儀天產生過弒母之心。

  他的理由動機是什麼？

  在唐西想來，只有兩個可能性。

  其一，李天賢當年支持儀天上位，不過是表面示弱，實際上對皇位從來都是報著必爭之心，甚至為此不惜弒母。

  其二，他本無爭權奪利之心，只是出自於保護李瀟瀟的初衷。

  儀天早就放出「風聲」，要傳位於李瀟瀟。但儀天一日未死，真正的大權就不會落入李瀟瀟這位新君手中，儀天禪讓，只是為了要拿李瀟瀟當作傀儡，來避免她實行削藩、誅殺功臣的罵名。

  不出所料的話，一旦李瀟瀟在位期間，平定了西域，完成了天下削藩的大計，甚至是征討北突厥、吞併吐蕃之後，儀天肯定會再次站出來掌權。

  誅殺各路節度使、藩王，興兵黷武，大舉入侵外邦，至生靈塗炭，這些「罪責」只會落在李瀟瀟的身上，儀天可以藉此為由頭，再次復辟掌權。

  李天賢並非酒囊飯袋，他可能早就得知儀天的削藩計劃，乃至於橫掃天下的野心，不忍自己的獨女淪為傀儡，身負罵名，這才鋌而走險，暗中指使裴三刀刺殺。

  換言之，即便是李天賢有弒母的行為和動機，也不能完全篤定他與當年的滅門案有關。畢竟，唐府滅門之時，李瀟瀟還在襁褓，也還未被暗中指定為「傀儡」。

  而李天承，得知自己的哥哥「弒母」，卻對儀天隱瞞了事實的真相，反而告知於唐西，其居心何在？

  是要向唐西說明李天賢有謀反之心，間接佐證他與當面的滅門案有關，而後引導唐西與之為敵，李天承便可坐收漁翁之利？

  真是如此，那李天承也勢必逃不過有一爭帝位之心，當然也就有了當年屠殺唐門滿門的嫌疑。

  而這位在玄德殿中表現出異樣的明王，李天策，又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皇帝對李天賢的「否認」，卻是將疑點分攤到了其他人的身上，令唐西無法斷定元兇。

  即便是他心中有了「確定」的嫌疑對象，也仍需真憑實據，而當年負責行兇的安西軍，便成了關鍵。

  安西世子劉野自稱當年是安西軍負責出手，這個消息必然是從劉琨山口中得知，劉琨山大概率是了解真相的第一人。

  也就是說，抓住劉琨山，便能準確指出兇手。

  向皇帝詢問，唐西大概率知道她會給出模稜兩可的答案，而事實上他最希望儀天回答的問題，不是誰是兇手，而是若是確定了誰是兇手，儀天會不會阻擋他復仇。

  但結果不出預料，即便唐西不給儀天選擇，只問給不給復仇，她也會拒絕回答。

  不過，這也正好證實了一點，兇手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七大皇子中的一個。若是其他人，儀天根本不必要避重就輕，含糊其辭的回答，甚至早就為唐家復仇。

  而皇帝的回答，並不能讓人感到滿意，明面上卻也不能表現出不滿，唐西便道：「謝陛下解惑，臣下感激不盡。臣，另有一事稟告。」

  儀天輕笑：「說吧！」

  她似乎能猜到了什麼，但仍是要唐西自己說出。

  唐西躬身，道：「裴三刀已死，玄德殿上被臣下一刀穿心，百官皆可為證。」

  儀天卻是冷眼盯著他，那樣子顯然有些質疑，道：「當真？側聖當眾殺之，未曾有仵作驗屍，何以為證？且，很多人的樣貌可以長得很像，不是嗎？」

  唐西卻未有一絲心虛的感覺，篤定的語氣道：「宮中屍魈之蠱橫行，死傷之人都有可能感染，最好的辦法便是焚屍，以免屍蠱外泄。但若陛下想驗屍，倒也不是不行。」

  儀天沉默了片刻，只是靜靜地看著唐西，欲眼望穿的模樣。

  本以為儀天不會輕易相信，下一刻卻是擺手道：「不必了。死就死了吧，唐愛卿如今貴為側聖，朕豈有不信你之理？此事就此作罷吧！」

  唐西趕緊感謝了一聲。

  儀天微微點頭，而後話鋒一轉，顯得語重心長，道：「唐愛卿，明日以後，你便貴為側聖了。當以天下社稷為重，與瀟兒一道執掌國祚，為萬民謀福祉。朕老了，大周朝的以後，就靠你們這些年輕人。有些事情當放則放，執著有些後並不是一件好事。」

  「你去吧！朕明日就下旨，壽宴已過，你便與瀟兒大婚。之後，大權在爾等手中，必不可兒戲。我大周疆土不可失之半寸，天朝威嚴不可辱沒。切記！」

  說完，便背過身去。

  唐西心中冷笑，暗道：大權在我等手中？呵呵，這聖人還真是說了違心之話，臉部紅心不跳。

  但明面上只能「首肯」，便謝恩而去。

  待唐西走出大殿後。

  靈虛老道像鬼魅般出現在儀天身前，望了望門口，忽然一揮長袖，殿門居然自動關閉。

  儀天此時卻彎下了腰，對著靈虛老道欠了欠身。

  若唐西在此，必然是驚掉了下巴。

  儀天乃一國之君，竟對靈虛行禮？

  「仙長，朕...不，民婦演得可還好？」儀天居然態度謙卑的說道。

  靈虛冷冷一笑：「還行吧！準備一下，明日下旨禪讓之後，便找個理由回長安，聖人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儀天」應了一聲是。

  ...

  走出了東郊行宮之後，唐少主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商會。

  在商會的一間密室中。

  霍長青比唐西早了半個時辰回到，此時正在對著密室中的一具「屍體」施針。

  而這具屍體，不外乎就是裴三刀。

  唐西進去以後，便在一旁靜靜看著。

  等霍長青一番操作，原本應該死透的裴三刀，竟鬼使神差般醒了過來。

  左胸前的刀傷，也已經被霍長青處理完畢。

  此時看上去，雖還有些虛弱，但性命已然無憂。

  裴三刀強忍著劇痛，見到唐西出現，便坐起身來，微微道：「少主，裴某的演技可還行？」

  唐西一笑：「馬馬虎虎吧！本少主之前給你的毒藥，可令你暫時進入假死的狀態，再要你教我一招殺人的一刀，本就是為了刺你。這一刀必須足夠逼真，極度貼近心房，才可瞞天過海。本想在皇帝壽宴後，午門刑場之上，再殺你。」

  「沒想到，某人想在宮宴上對儀天出手，便索性順勢而為，先讓你擺脫囚困再說。」

  裴三刀道：「那少主在壽宴開始之前，臨時命人送來密信，要我在宮變之上，將謀逆之罪責嫁禍給你，又是為何？」

  唐西在玄德殿之上，以裴三刀口出「忤逆」之言，一刀刺之，還質問他是否乃是受了李天承的唆使。

  其實，卻是唐西要裴三刀「自我嫁禍」。

  唐西笑道：「壽宴生變，連你我都能猜到一二。儀天神通廣大，怎會沒有察覺？她身邊有靈虛老道這樣的人物，也必然是察覺到了城中有屍魈之蠱。」

  「她最大的倚仗是什麼？除了戰力強悍的千牛衛之外，便還有那裝備了雷火弓弩的五萬雷火軍。但直到最後一刻，商會在城中的眼線，卻未曾探知到有千牛衛出動的跡象，而那五萬雷火軍也按兵不動，說明了什麼？」

  「說明，儀天早就對局勢有了十足的掌控，而且也知道是誰要對她逼宮，但她並不想追究，也不希望事情鬧大。我要你將罪責推給我，是要給皇帝製造一個台階下。」

  裴三刀聽此，似乎明白了些什麼：「皇帝要保住宮變的兇手，就必須另找一人做冤大頭，而少主是最佳人選。你自我嫁禍，便是順了皇帝的意思。而你與公主有婚約，乃未來的二聖之一，是不可輕易被處罰的，所以這事最終只會不了了之？」

  霍長青這時卻疑問道：「但老夫聽說了，魏公當眾斬殺裴三刀，又砍了皇帝替身的頭，最後又在常小威的帶領下去見了真皇帝。朝臣們又不是傻子，魏公若有謀反之心，豈還會去見皇帝？說魏公是宮變的始作俑者，如何能讓人相信？」

  唐西道：「無需誰人相信！壽宴之變，必然是出自七大皇子其中一人之手，說到底是皇帝的家事。皇帝不追究，朝臣即便萬般疑惑，也不敢過問。」

  霍長青沉默。

  裴三刀卻驀然一嘆：「但少主暗中救我一命，皇帝手眼通天，豈會不知？」

  唐西接道：「沒錯！皇帝確實不會輕易相信你已經死了，但也不會追究。畢竟，本少主幫她護住了宮變的兇手，她理應還我這個人情。所以，她當你死了也並不奇怪。」

  裴三刀黯然的眼神：「那...裴三刀豈非又欠少主一條命？」

  唐西卻頓然指出了裴三刀的「錯誤」，道：「不！裴三刀已死，刀劍雙神已亡。活著的人，不再是裴三刀！但你欠我一條命卻是真的，你以後就叫...裴一命！」

  「裴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