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愕多勒與愕多瑪

  滄州城，洛溪鎮。

  那家突厥人開的鐵匠鋪，今日一反常態。

  之前終年店不閉戶，是鎮上開門營業最早，也是最晚收業的勤懇鐵匠老闆，在門口貼了一張「東家有喜」後，已然不見蹤影。

  與他同時不見的，還有洛溪軍營中的驍騎副尉...

  以凌雲志那點微末的「副尉」官職，原則上，是沒有資格統領洛溪鎮三千騎兵的。但事有例外，誰叫他有一個身為滄州守軍主將的岳父佬？

  原本，他可以憑藉著這層關係爬得更高，但大周朝堂微妙，那位主將岳父為了避嫌，愣是將凌雲志藏在了這個小小的洛溪鎮，既是為了給他明哲保身，也是為了免去他岳父佬用人唯親的嫌疑。

  此時，一輛馬車駛出鎮上的範圍後，直奔西北方向八十里外的一處青竹林。

  竹林的深處，一支標榜著西域商隊名頭的隊伍，已經在翹首等待。

  

  來到了商隊的營地，赫然一見，那驅車的馬夫正是那洛溪鎮上的鐵匠老闆。

  而毫無疑問的是，車廂內坐著的，就是凌雲志本人。

  營地前，妲雅依舊背對著眾人，按照中原人的打扮習慣，換了一身行頭，此時看上去便是與大周百姓無異。

  愕多勒和另外十幾名突厥的悍將，也已經改頭換面。雖然無法完全掩蓋自己身上所有的突厥人特徵，但也算是入鄉隨俗的裝扮。

  凌雲志快速走下了馬車，彎著腰，態度甚至比面見自己岳父時還要謙卑，在妲雅面前跪下，恭敬道：「尊貴的高原明珠，歡迎你的到來。你的出現，令大周的土地顫慄。」

  他說的是一口標準的大周官話，但隨後又用也是極為標準的突厥語，複述了一遍。

  實難想到，一個身在大周中原領地的帶兵將領，竟能說出一口流利的突厥語，這在軍中並不多見。

  妲雅還沒說話，愕多勒早已大笑著走了過來，親自將凌雲志扶了起來，並結結實實的來了一個熊抱，說道：「我親愛的弟弟，愕多瑪，好久不見。中原女人的睡塌，有沒有磨滅你天生突厥人的血氣？」

  凌雲志...不，現在應該叫愕多瑪。

  他也是大笑著，一拳打在了愕多勒的肩頭，道：「親愛的哥哥，你別笑話我了。作為真主的信徒，不論走到哪裡，都是可汗陛下最威猛的勇士。」

  「好！」

  愕多勒也是一拳擊在他的肩上，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候，妲雅回過身，看了愕多瑪一眼，似乎很意外他一個擁有突厥血脈的西域人，卻為何擁有一副天生的中原人面孔，說道：「你就是愕多瑪？父汗很多年前送入中原潛伏的暗樁？」

  愕多瑪恭敬的點頭：「是的，高原的明珠。我在大周聽聞你治好怪病，得以重見天日，心中澎湃不已。我高原的女臥龍，將橫空出世，奪回我們心心念念的大草原。」

  妲雅笑了笑，面對恭維，卻是一臉的淡然：「你長著一副大周人的面孔，這是為什麼？」

  愕多瑪笑道：「我的父親是可汗陛下勇猛的戰士，我的母親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周人。我和愕多勒一胎雙生，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樣貌。我比較偏向於大周人的面貌特徵，故而在大汗的籌謀下，我十三歲就被送入中原潛伏，等待一個雄鷹展翅的機會。」

  「機緣巧合之下，我結識了滄州主將的女兒，她折服於高原男人的威猛。我便順勢成為了大周人的女婿，並加入了滄州軍麾下，潛伏至今。當中還有許多曲折，但現在並不是說這個時候。」

  妲雅聽後，笑意更濃：「那好吧！說說你這些年在大周朝的收穫吧！高原的臣民，會記得你的付出與功勞。」

  愕多瑪隨即從身上取出了一張滄州郡的布防輿圖和幾張圖紙，雙手奉上，說道：「這是滄州的城防圖，我已經得到手，而且是最新的。滄州城中有一處大周軍器監的工場，大周人最引以為傲的雷火弓弩，便是出自這裡。我設法弄到了圖紙，大汗得到此物，必然能使我突厥大軍更加強盛。」

  妲雅接過一看後，便又問道：「既然是大周的絕密武器，你為何能輕易得到圖紙？」

  愕多瑪指了指身邊，那依舊還在跪著的鐵匠店老闆，回道：「這得多虧了這位勇士！他是大汗派來聯絡我的細作，也是一名巧匠，深知大周人的鑄造工藝。大周朝中的暗鬥不止，隱隱在醞釀一場巨變。我在某位大人物的手中得到了私造的雷火弩，便把它交給這位勇士研究，終於是順利繪製出了詳細的圖紙。」

  聞言，妲雅卻道：「私造的？也就是說這份圖紙，其實並不完善？還有，你口中是大人物是誰？能在軍器監中私造兵器，恐怕來頭不小。這樣的人，在大周朝中用手指都能數得過來。」

  愕多瑪神秘的樣子，向妲雅走近了幾步，將何人把私造的弓弩交予他，又是何人籠絡他於河心截殺唐西的事情，全盤托出。

  妲雅聽著，臉上忽明忽暗，卻是笑容更盛。

  片刻後，妲雅笑道：「有趣！居然又關這唐西之事？」

  愕多瑪說完話，復而後退了幾步：「公主認得此人？」

  妲雅道：「算認得吧！聽你剛才所說，那位大人物打算在皇帝的壽宴上動手？」

  愕多瑪略微肯定的神情：「八成會動手。」

  妲雅美目一閃，沉思了良久後，笑道：「好吧！既然那麼熱鬧，本公主豈能錯過？走吧！最快的速度前往洛陽。愕多瑪，你潛伏的使命完結了。現在你和愕多勒一樣，都是我的貼身侍衛。」

  愕多瑪還未回應，一旁的愕多勒便已經一手拍在肩上，笑道：「我的兄弟，歡迎回家！」

  ......

  洛陽東郊。

  出了行宮之後，唐少主本想先回商會。但思來想去，終究還是在城門前折返，趕往了東郊草廬。

  明面上的信息，此時的唐西便是在草廬中休養。

  但現在，他已經打算要即刻「恢復」過來，繼而馬上入宮面聖。

  晉王妃中毒一案，疑雲重重。

  當中必然牽扯到諸方勢力，若想深挖，並順利的得到線索，皇帝的態度極為重要。

  就單純說要排查晉王妃身邊的宮人，就得牽扯到宮廷的幾個部門。

  唐西空有一個虛銜，並無實質官職，想要大刀闊斧的順藤摸瓜，就必須先得到皇帝的特許。

  再有一點，他也想知道，皇帝這麼急沖沖的召他回城，究竟所為何事？

  為了壽宴？這個可能性不大。

  朝堂人才濟濟，焉能少了他唐西一個就辦不好壽宴？

  為了立儲之事？皇帝即將下詔禪讓？這倒是極有可能。

  來到草廬前，唐西摒退了李瀟瀟派來的馬車，而後再由草廬內的侍者，另外準備了一輛。

  這才出發進城，趕赴洛陽皇宮。

  當然，沿途會有消息傳至，魏國公唐西寒疾消退，正入宮面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