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終局
2024-06-29 05:19:07
作者: 泠泠七弦上
朝堂上鴉雀無聲,勤政殿內卻是一個個滿頭大汗。
李昭揉了揉眉心起身,說:「他按捺不住,我們卻得沉得住氣。現如今瘟疫雖然暫時解決了,但我們的重心還得放在災後處理上,不是跟他意氣用事的時候。」
「我去處理。」裴少宴回道。
「你想如何處理?」李昭回頭看他。
兩人之間眼波流轉。
半晌後,裴少宴笑了笑,妥協道:「好,我不去,一切聽你的。」
「子胥,你知道的,我不是什麼仁慈的人。」李昭回以微笑,說:「但我得留著他的命,太子和他暫時都不能死,所以你現在不需要做什麼,靜觀其變就好了。」
「你給了他太多容忍。」裴少宴微微蹙眉。
若不能動他性命,起碼要讓他有所忌憚。
李昭聽出了裴少宴的話外之音,回道:「他急赤白臉地逼著朝臣們立新君,不就是已經開始忌憚我了?你我巋然不動,他便摸不著頭腦,要更急了一些。」
不扶噔噔噔跑進來,低聲稟道:「娘子,郎君,長孫太傅應了。」
「應的何事?」裴少宴急問。
「長孫太傅問,二皇子何時歸京。」不扶說。
「哈哈哈,好一個何時歸京!」李昭大笑撫掌,接口道:「瘟疫之事我雖然沒有點名是誰做的,但我的付出大臣們都看在眼裡,他若是早就回來了,那麼作為有心登上大寶之人,為什麼沒有現身救民?若他剛回來,又是如何越過千難萬險,直入朝堂?」
一句何時歸京,把二皇子架在了上面。
「走,我改主意了。」李昭拂袖起身,說:「帶上人手,一直搖擺的長孫太傅既然已經選邊站了,那我就成全他,總不能讓他這一把年紀的心意撲個空,對吧?」
裴少宴應了聲,歡喜地跟著走了出門。
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宣政殿前,剛進門,就聽到了二皇子那句——
「孤是先帝之子,她算什麼東西?長孫太傅,你是受了那妖女的裹挾,要對大鄴正統不顧嗎?」
噠。
腳步聲自殿門口傳來。
二皇子抬頭看去,臉色微沉。
「怕殿下不知道,我是文宗之女,乃是欽定的皇太女,與殿下一樣,都是大鄴正統。」李昭笑吟吟地拂袍入殿,溫聲說道:「當然,殿下此刻站在金鑾殿上,心裡想的……恐怕是文宗之女已然不是帝統。」
殿內此起彼伏地響起了問好聲。
長孫太傅捋了捋白鬍鬚,轉眸看向李昭,臉上沒有什麼很明顯的情緒波動。
「李昭,你不是皇太女,這一點你清楚得很!」二皇子抬手指著李昭,厲聲喝道:「你算計李清然,謀得了如今的地位,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身後的裴少宴那樣,任由你矇騙!」
鏘——
二皇子身後的士兵整齊劃一地出刀。
但李昭絲毫不慌,問道:「殿下決意如此嗎?」
「你我之間早就已經沒有任何情分可言,西北你救我一次,我同樣饒了你一次,我們兩清了。」二皇子抬手,說:「而今……你牝雞司晨,禍亂朝綱,我作為帝統,有必要站出來為大鄴子民說話。」
場面一下子緊張起來。
「殿下何必惺惺作態。」李昭跟著抬手。
後頭的裴少宴自袖中拿出了一沓紙,朗聲道:「殿下,你可還記得陳斌,劉武二人?他們二人奉你之名,將六具染了瘟疫的屍體運進盛都,造成了盛都三千六百五十二人染病,四百八十人病逝,六百人落下殘疾!」
如此震撼的事一經出口,滿朝譁然。
二皇子本來要開口,卻聽得裴少宴繼續說道:「殿下在西北征戰一年有餘,奪回國土三州十六縣,但同時卻耗費軍費六萬萬兩白銀,將北面的暗影組織養得盆滿缽滿!若不是我們抓到了暗影組織的長老,滿朝文武,舉國上下都要被你蒙在鼓裡!」
咚!
長孫太傅的拐杖狠狠地敲在了地上。
「夠了!」
他厲聲喝道。
「文宗旨意不可廢,皇太女綦乃是太子人選,既然二殿下失德,且太子不配其位,那麼就該有皇太女繼位。」長孫太傅毫不客氣地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若不是西北戰事緊迫,後面又接連出了狀況,此刻新君早該坐在了龍椅之上。」
朝中的老臣死的死,傷的傷。
如今站在這金鑾殿內的,除了李昭一黨,剩下的就是像長孫太傅那樣搖擺不定,自詡純臣的人。
至於裴瞋之流,早就失去了入朝的資格。
「孤可沒有同意!」二皇子勃然大怒地吼道:「他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長孫太傅,你老糊塗了!」
士兵們頓時朝前逼近一步。
然而就在這緊要的時候,無數士兵持刀持劍,如流水一般從金鑾殿門口沖了進來,將二皇子等人圍在了當中。
「殿下,你不會以為……我是單槍匹馬過來的吧?」李昭笑吟吟地開口:「我一直覺得,你我之間的麻煩應該私下解決,就像長孫太傅想的那樣。但您似乎想要堂而皇之地否定我的正當性,既如此,我便不能再低調行事。」
長孫太傅之所以喊住了裴少宴,並不是因為他對二皇子還有什麼顧慮,而是不希望皇族之間的齟齬被擺在眾臣子面前。
至少不要再往下深究了。
然而二皇子一開始的打算就是先站出來,將髒水都潑到李昭身上。可他料錯了李昭的舉動,也算錯了李昭所掌握的證據。
他……
敗了。
二皇子舉目,看了一圈神色漠然的臣子,又看了看身後那些逐漸陷入絕望的士兵,眼底划過了幾分苦澀。
哐啷。
刀劍落地。
所有隨二皇子而來的士兵都放下了武器。
長孫太傅清了清嗓子,幾步走到李昭面前。他放下拐杖,顫顫巍巍地高舉雙手,便邊下跪邊喊道:「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起,萬聲隨。
金鑾殿上拂倒一片。
李昭站在眾人簇擁中,回頭望向裴少宴。
「子胥,過來。」李昭朝裴少宴伸出了手。
「明月。」裴少宴在不扶等人驚訝的目光中,坦然又從容地抬手交到了李昭的手裡,溫柔帶笑,輕聲說道:「你可想好了?我並不是一個寬容的人。」
「陛下,天無二日,國無二主!」長孫太傅沉聲提醒道。
李昭卻只是握住了裴少宴那溫暖的手,一字一句地說:「我與子胥,可以並肩立於寒山之巔,可以共執一朝江山。」
這是承諾。
「陛下!」長孫太傅瞪大了眼睛,喝道:「陛下,吾等擁護您,可不是要看著您將李氏江山拱手於人!」
然而一句話還沒說完,長孫太傅就下意識住了嘴。他看到了李昭的眼神,那是一種薄涼至極,漠視眾生,一如當年文宗在洛山拒絕封禪時的眼神。
眼前這位……
已然成了真正的君王。
「長孫太傅……」李昭俯視著他,古井無波地說:「正如你說的那樣,國無二主,所以朕會成為大鄴的新君主,而裴郎君……」
稱呼一換,瘦弱的少女身上似乎都帶上了一層不容直視的光。
群臣伏地,再呼萬歲。
裴少宴捧腹大笑,眯眼望著有些訝異的長孫太傅,補充道:「儘管我不擅長做皇后,但……大概也許我能當好?只是我到底不寬容,陛下的後宮裡……只能有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