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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餘波(四)

2024-06-29 05:01:00 作者: 青鳴茗

  王剛頓了頓,臉上似乎浮現了一絲尷尬的神色,看了看白翎,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是不太親。」

  白翎意識到這件事之中,他可能有事兒瞞著自己,追問道:「看你的態度不像啊,我既然大老遠的從東京跑過來,就必然是有大事兒要問,如今是我來問,我問不出來,恐怕就是王上的暗衛來問了。」

  王剛嘆了口氣說道:「怎麼說呢?這孩子跟我沒有血緣關係,我夫人又喜歡呷醋,小姑娘十一二歲的時候長開了,跟她母親似的好看,我自然只拿她當女兒看,但我夫人不這麼想,以前年輕的時候喜歡過他母親,這事兒被我夫人知道了,所以我跟她多說兩句話,我夫人就開始來找我的麻煩,找我的麻煩也就罷了,暗中還去剋扣人小姑娘去,後來她一及笄就說要去京城給人家做婢女,我夫人也在一旁幫著腔——我懷疑這事兒可能原本就是兩人商議好的,所以我也沒什麼說話的餘地,由著她去了,我稍微想著要聯繫一下,照顧照顧,夫人那邊兒就開始鬧。前幾年過年還會回來,但幾次回來我夫人都沒給什麼好臉色,後幾年大約是自己也在京城攢下錢了。所以過年也不回來了,只是會寄點兒東西來。」

  「我記得前兩年你夫人過世了?」

  「確實過世了。」王剛悶悶地說道,「不過都快十年沒有聯繫的人了,忽然聯繫也很奇怪吧。人家在京城年年寄來的東西都是好東西,一看又不是普通人家用得起的,人家在京城賺了大錢,估計也嫁了個好人家。我打擾她做什麼?」

  「你夫人過世他都沒回來?你告訴她了嗎?」

  「我這事兒告訴他,她說知道了,但沒回來。活著的時候,他和我夫人的關係又不好。要不何至於這麼多年連聯繫都不聯繫?何必過世了,還大老遠地把人拉回來,叫她違心地哭個墳,人家不願意回來也正常。」

  白翎忽然問道:「她在京城發達了,你不想好歹讓她幫幫你嗎?據我所知,你一個師爺並不是很富裕吧。」

  王剛頓了頓:「這種事兒我做不來。」

  白翎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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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翎拒絕了魏謙安排給她的住處,主要是怕裡面不乾淨。選擇了在梁家的地方落腳,這次探金跟著她出來的,她性子謹慎,害怕亂跑,給白翎惹了事情,於是這一整天都待在了梁家安排的院子裡,雙手替白翎按著酸痛的肩頸問道:「將軍可有什麼成果?」

  「唔,不多。」白翎倒是沒掩飾自己的失望,「可能真是我想多了吧,應該多在東京查一查這個青梔還有什麼別的親戚的?」

  畢竟十年兩個人都沒見面,青梔大概就是在去了京城之後才會和馮家扯上關係,但是,也不太對一來這麼一個無權無勢的婢女,就算是幹了十年得馮家人的信任吧,也不可能到叫馮淑妃畏懼她的地步。

  所以一定還是發生了別的什麼事兒。

  白翎要是沒有瞞著自己人的習慣,但總覺得這個王剛還是有些自己沒弄明白的地方,於是索性告訴了探金,探金立刻道:「別說干十年了,就是在干二十年三十年,奴才也是奴才,怎麼可能反過去反制主子?就算這個人手裡有馮家的把柄,那又如何呢?她一個人在京城,勢單力薄的,難道馮家還能叫這麼一個小把柄給拿捏了?奴婢說句不好聽的,馮家如日中天的那段時間,那就是造反王上都得說不是。」

  探金思考的方向和白翎不太一樣,但反而給了她很多靈感,問道:「你在定遠侯府待下了,家裡人可以問你要什麼?」

  探金明白白翎究竟想問什麼?不過就是有點兒懷疑,自己養大的女兒在京城富貴發達了,父母一點兒都不要求她回報嗎,探金道:「自從奴婢在將軍屋子裡伺候,平日裡有什麼好的,都有奴婢的一份兒,家裡確實有不少眼紅的親戚,求門路求到我頭上來,以為我能拿捏將軍的意思呢。這樣的人不少,但是家裡爹娘只是囑咐我平時要試試穩妥,甚至家裡有什麼事兒也不會告訴奴婢,說在京城大戶人家裡做婢女是什麼容易的事情,旁人看著眼紅,但事實上都是可能說錯一句話挨一頓毒打算好的,在嚴重就是掉了腦袋的事情,所以反而不願意麻煩,想必那個王師爺也是這麼想的。」

  「不應該呀。」白翎皺了皺眉說道,「他自己說和青梔並不親近來著。」

  「可能真是因為為了要避嫌呢,說不定那位長得真的跟天仙似的,有人看一眼就容易生些歹意來,說不定真見過她一面就知道了。」

  「可惜我也沒見......」白翎忽然道,「嘶,我們沒見過。」

  「什麼?」

  「你說得對,我們沒見過。不僅沒見過青梔,甚至連王剛也沒見過。」白翎忽然從椅子上彈跳起身。

  「將軍這話怎麼說?不是,剛剛才見過那個叫王剛的師爺?」

  「你我怎麼知道他是真正的王剛。」白翎道。

  「魏太守不可能為了他一起騙我們吧,他的烏紗帽不要了?」

  「不對,魏謙才過來兩年,他也未必見過真正的王剛。他過來的時候,曾經在靈州府內部分的人員都跟著上一任州牧,剩下的無非是一些不受重視的小魚小蝦,甚至你再想想看,上一任太守是升遷走的,但再上一任太守連帶著幾個師爺是被摘了烏紗帽砍頭了的,根本沒有人證明他是王剛。也就是說可能是八年前那個靈州太守被砍頭之後,就安插了這麼一個人進來,也有可能是五年前的魏謙上任的時候人換了。」

  探金一驚:「莫非的人就是柔然間作,那不是真正的王剛?」

  對,編造身份這個東西並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兒,尤其是如果編造一個在官服任職的身份,但如果不是編造,而是真的有這麼一個人,但派人頂替的這個人的話,事情可能會變得容易許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根本無從查證。

  「那......我們要不要問一問上一任的靈州太守?」

  白翎想了想:「不,先不著急,如果王剛真的是柔然奸細,上一任靈州太守就算原本不知道,恐怕沒有明確的證據也不會願意配合的。」

  「難道上一任靈州太守也是間作?」

  「他倒不一定是間作,他甚至不一定知道這個王剛的真實身份。但他在靈州任上的手下出了問題,是柔然的間作,他說自己不知道,甚至沒發覺,他說了別人就真的信嗎?要麼他承認自己粗心大意,讓柔然間作在自己的手下好好的過了這麼多年,要麼他自己也會被懷疑是柔然人,所以才會庇護間作,無論哪一個,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好消息吧。所以在證據不全的情況下,咬死這個王剛根本沒有問題,最好是我們根本查不出這個王剛有問題,才是上上之策。」

  探金倒是很驚訝,白翎不算是對人際關係很敏感的人,如今居然能想到這一層,還沒等她開口,白翎忽然自己開口自誇道:「我真是長進了,以前我肯定想不到這一層。」

  探金笑著接了,這話說道:「將軍英明。」

  而且事實上這件事的疑點還很多,白翎雖然懷疑這個王剛並不是真正的王剛,但是沒有實際的證據。

  而且為什麼選擇靈州,白翎也不是很想得明白。靈州不算富庶,又沒有什麼資源。如果他真的是間作,刻意留在靈州,而且是當個師爺而不是跟隨主官升遷,或者努力去更重要的崗位上。顯然就是有意而為之。

  那這個「意」到底是什麼呢?

  白翎想不明白,但是卻明白此事並不是一天兩天的。指暗中留下的人監控這個王剛的一舉一動,而且不能輕舉妄動,如果他真的在這裡潛伏了這麼久,那恐怕白翎來問他就容易引起他的戒心了。

  若是輕易的就展開調查。反而容易打草驚蛇,叫人跑了。

  白翎一直遺憾的一點就是,雖然她已經基本肯定最近的許多事情都可能跟柔然人有關係,但是她根本沒有具體的證據。

  那次的天香葉不算,雖然一般只有柔然的薩滿們才會有,但是且先不說柔然的薩滿就有好幾位,具體鎖定的某個人身上都很難。

  馮家和柔然人之中暗中的交易算一個,但馮良已經跑了,那些最多證明兩者有來往,並不能說明他們在傳遞消息,也不能說明柔然人參與了太子遇刺案。

  而白翎回東京根本沒有多久。如果之前有一些什麼證據,恐怕現在也找不到了。

  而且如果真的拿這些東西說是柔然參與,恐怕樓樾會直接把事情全部推到反叛的胡爾仁身上。她南下之前嚴嶢還來信,樓樾臨近年底,瘋了一樣的找胡爾仁,之前他們給胡爾仁安排的地方被發現了,胡爾仁最近到處東躲西藏,恐怕柔然這段時間是待不住了。還沒等嚴嶢安排人把他接走,他自己跑到中原來了。

  不過嚴嶢再三強調,胡爾仁身邊有他們的探子,他雖然跑到雍國的地界了,但是不用擔心,他要是敢對中原起什麼歹心,保證他的人頭就會放到樓樾的桌面兒上。

  白翎覺得再在靈州多待恐怕會惹人懷疑,她一天不走,恐怕就一天不能讓王剛放心。

  而且靈州貿易發達,為什麼是靈州?白翎倒是覺得說不定回去跟母親商量一下,會得到一個答案。

  因此她在靈州又遊山玩水了幾日,所以就決定打道回府了。

  臨走的時候倒是魏謙帶著人來送,問道:「將軍來靈州的事情可解決了?」

  白翎這兩日也算摸出了這個魏謙的性格,謹慎小心什麼的是絕對談不上,平日裡靠巴結上司來往上爬,小毛病不斷,該吃吃,該喝喝,青樓每月照逛甚至都不避人的。

  這麼一個人當盟友實在沒什麼可靠的,演技也實在不怎麼樣,連自己都騙不過,難道還指望他能騙過間作嗎?於是含含糊糊的說了一句:「差不多辦完了。上邊有命令不能多說。」

  魏謙點頭哈腰的表示理解,隨後把至尊老佛爺送走了。

  雖然白翎在靈州待的時間遠遠比自己想像的短,但回來的時候還是沒來得及及時回復嚴嶢的信件。白翎一拆開,發覺開頭說道:

  「近日小翦似乎和冀國的武也有些齟齬,二人不知為何在雪地打了起來,都受了輕傷,問他是什麼原因又不肯說,若是沒事兒的話,你可以寫信問問。

  今年唐國、冀國的收成都不好,豫州大旱,雖然不是顆粒無收,但是遠遠達不到往年的產量,若是必要的話,最近多囤一些糧食。恐怕今年冬天的米價會漲起來。

  柔然王樓樾依然在到處搜尋胡爾仁的蹤跡,其他的暫時沒有發現什麼,倒是來南下劫掠的柔然人都少了,可能今年的雪下的晚,白災不厲害。

  樂康胥將軍回薊京去了,如今這邊的事情只是魏明承打理,聽說是因為舊傷復發,不能主事,過兩日唐王還會派新人來接替涿陽侯——但我倒是覺得,事情未必有那麼簡單,樂康胥可能是在朝堂上被排擠了,才會臨時被調回去。此事且先繼續關注著。

  倒是前兩天我去了一趟燕北城,雖然沒見到季沐沐,但高和說沐沐回來了,倒是不在城主府,出去給一戶人家當夫子了,你盡可放心了。

  這邊一切有我,你且安心就好。

  嚴嶢」

  消息倒是有好有壞,看見白翦那一塊的時候白翎就感覺一陣火起,之前他在薊京也好,在居庸關也好,都明著說自己看不慣武也,雖然瘟疫的事情之後白翎也不是很喜歡這個人,但說到底如今還是盟軍,去和他撕破臉皮打成這個樣子絕對不是什麼好事兒,尤其是如今盟軍的主帥樂康胥還離開北邊回到薊京去了,盟軍恐怕如今正是一盤散沙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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