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偏愛(二)
2024-06-29 05:00:16
作者: 青鳴茗
如今想來,王上哪怕是當年馮淑妃剛剛生下蕭河的時候,他也沒想過讓蕭河來繼承大統,而是一開始就把蕭河當成一個標準的「小兒子」來樣,寵愛自然是寵愛,但連開蒙都是八九歲才開始,蕭澈早早的去上書房的年紀時,蕭河還在滿御花園的瘋跑,後邊跟著一串的宮女太監。
如果真的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五王子的死又真的是因為「意外」嗎?馮淑妃再後來懷的孩子為什麼都沒留住,只是因為她年紀大了的意外嗎?
當然,也不一定是王上下手......
白翎不敢再繼續想了。
「將軍?」馮三初看白翎似乎陷入了深思,試探著問道。
「沒什麼,現在想想,有些事情還真的不是只能看表面啊。」白翎感慨道。
這麼多年,所有人幾乎都默認蕭澈並不怎麼被王上喜歡,當年立他做太子只不過是無奈之舉。蕭河才是更得王上喜歡的那個,除了蕭澈的老師,幾乎所有人都默認蕭澈總有一天會挺不住,被馮家從那個位子擠下去的。
如今看看,真正得到偏愛的到底是哪個也未可知。
其實居庸關之戰後,白翦升官的旨意批覆的那麼快,但繼承定遠侯府爵位的旨意依然沒下來,白翎就有大概明白了。不是王上不批,而是想要留給下一任夏王來給定遠侯府施恩。
那她和白翦之間,誰又是真正得到偏愛的那個呢?
白翎想,比起蕭澈,父親待她絕對算不上壞。
她還記得她很小的時候,母親抱著小翦玩,她趴在母親腳邊擺弄小木劍。
嚴夫人上門來,道:「怎麼樣,我就說了,那個偏方肯定好用,這胎肯定是兒子。」
「兒子女兒都好。」母親微笑著說。
「說是說呢,那你頭胎生白翎,怎麼侯爺連回來都沒回來一趟呢?」嚴夫人那時候頗為富態,嚴崎的事情她還不知道,嚴家剛剛在東京站住腳,為了融入東京貴婦們的圈子,她買東西主打一個只買貴的,不買對的,光金玉的鐲子疊帶了兩個,走起路來叮噹作響,卻並沒有給人什麼美感可言。
可惜東京城的貴婦圈子依然排外,也沒幾個人記得帶著她,虧得母親念在她是父親下屬的夫人,平時宴請會記得帶著她,一來二去也就親近了。
「侯爺總歸是忙的。」母親淡淡地笑笑,輕聲哄著她懷裡的白翦。
「聽他們說呢?」嚴夫人擺擺手,她口無遮攔慣了,說話一向直來直去,「怎麼生白翎的時候就忙,生白翦的時候就不忙啦?說到底想要個兒子繼承他的爵位和定遠軍嘛。」嚴夫人自詡自己對「生兒子」這一套還是很熟悉的,畢竟她接連生了兩個。
之後母親說什麼來著?白翎不記得了,只記得她不喜歡嚴夫人。
但嚴夫人依然半是同情半是喜歡地摸了摸她的頭,用一種說不清的語氣說:「我也想再要個女兒來著,可惜我家那位近些日子也忙了,總不在東京。」
「嚴崤和嚴嶢都是懂事的孩子。」
「是啊,我家嚴二和白小姐差不多大,下次來我也帶來見見?」
「是該見見。」
八歲那年,她說要習武,父親問她:「想好了嗎?」
白翎當時倔強的回答:「想好了,我就是要習武,然後去幫父親。」
父親那時候高大的像一座山,只是說:「我不用你幫我,只要你自己想好了,確定自己想娶就行。」
「振恆......」母親似乎要勸阻什麼。
「我要你自己的答案,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好,明日我叫人來教你——什麼時候我覺得你學的可以了,什麼時候我會帶你去的。」
白翎下定決心的時候,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做的是什麼,又是不是真的想去戰場。
那時候白翦只是抱著小木劍茫然地跑累了,手裡抱著一塊和他臉差不多大的蜜瓜啃,然後歪著頭有點茫然地看著白翎,仿佛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一個怎樣的決定。
她看著白翦,又扭過頭去,只是覺得那時候心中仿佛有一股氣,在她的內心瘋狂叫囂著。
她和白翦到底有什麼不同?
白翦能做的,她也一樣可以,白翦能幫的,她也一樣可以。
為什麼她要被無視掉?那她就站在一個誰也不能無視的位子。
似乎感覺到她的心情,白翦「顛顛顛」的幾步跑過來,舉起那塊他啃了一口的蜜瓜:「姐姐吃。」
白翎努力的平復了一下心情,扯了扯嘴角:「我不吃。」
白翦有點茫然,也不糾結,只自己拿著剩下的瓜啃了個乾淨。
隨後白翎真的以女子之身進了軍營,還是父親力排眾議。
父親對於她進軍營的事情下了許多功夫,但她真的進來之後,卻沒有給她多大的幫助,只是告訴她:「這裡的事情你要自己適應,如果適應不了,就算我幫了你,你也會受不了離開的。」
白翎瞭然,她也順著父親指引的道路,一步步走出了自己的路。她去過許多地方,後來也自己帶過兵,那些在她剛進軍營之時明里暗裡諷刺她是個女子的人,後來在她的手下成了立下戰功。
她也見過曾經早上還一起在吃飯的戰友晚上沒回來,見過為了掩護她逃跑而自殺一樣的引開敵軍的小隊,也見過邊境的村民們翻越了兩座山送來的一點點帶著血和灰的水米......
這是她想要的嗎?她不知道,只知道每一次回去,她都會覺得自己離那些東京城的貴女們遠一點,她們可以交談的話題少了一點,可以聊兩句的人也少一點。
後來和她差不多大的人都嫁人了,母親也變著法的提到,興許她也到了和嚴嶢成婚的年紀了。
白翎深知這樣的日子未必是她最初想要的,但見過藍天草地,萬里河山的人,又怎麼回到東京城的紙醉金迷之中,欺騙自己喜歡那兒呢?
她沒有退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