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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春回(二)

2024-06-29 04:58:09 作者: 青鳴茗

  「其實家在燕北城的本也沒多少人,他們之中有一些家裡人已經沒了,他們頭髮又被剃了,周圍人多少有些指指點點,不想在燕北城待了的,還有......家裡人沒走,結果不肯認了的,當然大部分還是歡喜的,就幾個總來問老高,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們回柔然去。」季沐沐無奈地嘆了口氣,「其中一個和老高說,他們在柔然好歹是個奴隸,在燕北城被人當畜生看,你懂的,總有南邊來的人家,那邊對這些比較看重......」季沐沐頓了頓,覺得白翎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白翎不再說話了,她也明白這些事情,她說自己不負此心就夠了,但未必人人都這麼想。

  白翎道:「那你去吧,我支持你。」

  「還有商隊的隊長也是跑這條線跑了幾十年......嗯?」正要長篇大論的季沐沐半路忽然卡了殼,道,「你......」

  「我進門看高太守臉色不太好,對我也不怎麼有話,估計也不是很贊成吧。」白翎道,「你既然都把我搬出來了,要是連我都不支持你,你不是也太慘了。」白翎拍拍她的肩,「既然你自己有準備,那就去吧。」

  白翎沉吟了片刻,摸出一塊玉佩來,道:「我不好給你別的東西,若是有事情,拿著這個來夏國軍營找我,我能幫的都幫。」

  「這不會是你家傳的什麼......」

  

  「想什麼呢,我們家家傳傳這麼個東西啊。」白翎道,「就是我自己的私人物件,算了,你拿張紙來,我寫封手信給你。」白翎道。

  「不用了不用了,你心意到了就好。」季沐沐把玉佩都塞了回來,道,「可別給我,再給你惹了什麼麻煩。」

  白翎搖搖頭:「這個你且拿著吧,外人看不出這是我的東西,不過當個護身符使。」

  季沐沐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來了:「這是麒麟?」

  「是啊。」白翎道,「我母親有時候要外出行商,也會帶一件我父親的玉佩啊什麼的,聽說能保佑商隊一路平安。」

  「這樣?那我收著了。」季沐沐道,「夏國女子可以外出經商,真好。」

  白翎頗為不滿:「就算女子可以外出經商,也沒有為了幾個渣滓的事情跑一趟的,若是我母親,這種人別想在我們家繼續幹活,直接打發走乾淨。」

  「他們又不是我的下屬,我只是個牽線的。」季沐沐笑笑。

  「不能索性把這些小商戶都收了嗎,然後你當掌柜......」

  「唐國不是夏國,為了防止官員與民爭利,是禁止官員及其家屬經商的。」季沐沐道,「唐國的官制嘛,你懂的,要麼好好干,要麼下輩子好好干,你指望上邊理解這裡的情況,是不太可能的,總不好為了這點兒事情,真給高和添了麻煩。」

  官員不能與民爭利,這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夏國這種幾乎算是以商立國的國家,中原各國幾乎都有這個規定,倒是白翎忘了。

  「沒關係的,都是小事。」季沐沐笑笑,「有我做先例,說不定到時候唐國的女子也都能去經商呢。」

  白翎想了想,道:「我是特例中的特例,若我父親不是定遠侯,只怕就算以女子之身從軍,也成不了什麼大事,走到今日可能三分靠我自己的努力,七分確實靠我父親。當年我執意要習武,說到底是為了跟父親爭口氣,到如今已經回不去普通女子的生活了,你不必拿我作比。」白翎靠在窗欞上,「高大人只怕也知道,不願意叫你去走那條更艱難的路罷了。」

  「我沒和老高生氣。」季沐沐絞著帕子,低聲嘟囔著。

  「還說沒生氣呢,你一撒謊就喜歡玩兒帕子,外加上聲音驟然變小。」白翎道。

  季沐沐只覺得以女子之身做將軍,不止是光耀門楣的事情,簡直是天下女子的榜樣,卻很少聽白翎說起其中的苦楚來——白翎也不是個愛和人訴苦的人。倒是今日話到這兒了,季沐沐問道:「難道你後悔出來了?」

  白翎搖搖頭:「我不知道。」

  「這叫什麼回答。」

  「我父親當初想要個男孩兒繼承他的爵位,我母親懷我的時候請人算過,說這一胎就是下一任定遠侯。」白翎遙遙地望著天際,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隨即刺笑一聲,「結果聽說是女孩兒,他在外面打仗都沒回來看我一眼,做了一出三過家門而不入的戲,何必呢?」

  季沐沐牽起她的手,心疼道:「別說了。」

  「後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父親更喜歡白翦,只因為他是個男孩兒,於是就跟父親說我要習武,讓父親帶我去軍營,我想告訴他,白翦能做的我也能做。」白翎搖搖頭,「如今想想,當時確實很幼稚。」

  「再後來,真的隨著軍隊去了更多更遠的地方,見了在東京城中一輩子也見不到的東西,見了塞外冰雪,見了黃沙大漠,那份爭強好勝的心思其實也就淡了。」白翎道,「後來回頭看看,覺得東京城的生活已經是難得的好日子了,我當然可以像東京城的女子一樣,談談自己的終身大事,談談宮中心的首飾紋樣。只是我已經見過了更遠更遠的地方,更多更多的人,我受過傷,也殺過人。我回不去了。」

  白翎忽然道:「我忽然想起來曾經父親告訴過我,如果我真要去戰場,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殺過人的人眼神都會不一樣——你能看出來嗎?」

  「我看不太出來。」季沐沐搖搖頭。

  白翎笑笑沒說話,這些話她沒法跟別人說,她在東京城不是沒有幾個手帕交,但又怎麼跟他們聊這些呢?小翦太小,嚴嶢說到底是個男子,今日借著這個由頭,白翎倒是多少有些不吐不快的意思了。

  季沐沐笑笑:「看吧,這就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世間的路千千萬萬,無論重來多少次,我們都會選擇最艱難而痛苦的一個。」

  比起麻木的幸福,她們的選擇,永遠是最真實而刺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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