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除夕(四)
2024-06-29 04:57:21
作者: 青鳴茗
蕭澈本來想藉此表達的是:作為君主要寬容,保持初心這個比後面的共同擔當災難,不能輕易傷人心重要多了,以此表達自己讀了史書還是會有些自己的看法的。
蕭澈本以為,現在的氣氛不錯,父王就是再生氣,覺得他說的再不好,也無非就是斥責一句,讓他回去好好向先生請教,想必也就罷了,所以說得多少有些離經叛道。
結果卻發現父王卻仿佛受了什麼刺激一樣,拿著湯匙的手肉眼可見地顫抖了起來,玉匙輕輕敲在白瓷碗上,一陣輕微的敲擊聲。
蕭澈大驚,以為父王的舊疾復發,剛想起身傳太醫,卻立刻感到父親死死握住他的胳膊制止了他,甚至抓得他有點痛了,父王搖搖頭,無力地說:「不必了......」
蕭澈還是有些慌,父王和自己用膳的時候忽然病倒,那他可就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父王,到底怎麼了,可是舊疾——」
可夏王只是緊張,卻不停地搖頭,顯然態度很是堅決。
「不是不肯分他一杯羊羹......」夏王低聲道。
「什麼?」蕭澈有些奇怪。
「寡人是怕紅絮重新在東京飛起來啊......」
聽到「紅絮」二字,蕭澈覺得渾身發冷,自己似乎戳破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種緊張又興奮,恐慌而好奇的複雜感覺,幾乎像是某種有了形狀的刺激,慢慢爬上他的後背。
「父王?」蕭澈儘量冷靜地問道。
夏王似乎有些恍惚,道:「你下去吧。」
蕭澈本來自聽到「紅絮」起,就根本無心在此處待了,但又糾結說不定就在這兒能聽到什麼更不得了的秘密,但父王趕人了,他只能連忙起身:「兒臣告退。」
出去的一路,蕭澈若有所思。
紅絮,紅絮。
蕭澈想,一個武將差點毀了一個國家的故事。
父王害怕紅絮,而愧對一個武將,能撼動夏國的武將,幾乎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了。
老定遠侯白振恆。
白振恆的死和父王有關嗎?蕭澈不敢想,但又發現自己沒法讓自己不想,他幾乎是處於某種近乎興奮的狀態。
但是以父王的性子,他囚禁的自己的親爹十四年,連眼睛都沒眨過,又怎麼會因為一個臣子而在自己的兒子面前失態呢?
蕭澈並不怎麼了解上一輩的事情,聽說定遠侯很受父王的寵信,是因為父王還是太子的時候,在樂康胥的大軍下救過他的命,也救了整個夏國。
這對於蕭澈來說太遠了,他出生於父王登基後的第一年,那時候父王圈禁自己的父親,平定洪三內亂,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
而樂康胥的大軍險些攻破東京城,已經是在他出生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又因為那場戰爭夏國算不上贏,而且損失慘重,也並不願意被人提起。
蕭澈快步回到東宮,道:「來人,拿筆墨來。」
他要寫一封給白翎的加密信。
至於什麼新春宮宴,蕭澈已經完全沒有心思了,什麼三弟給父王送了多少奇珍異寶,往常蕭澈多少會慌張,自己禮輕了重了,如今坐在宴席上,他只覺得討好父王的淑妃和三弟和自己實在不在一個頻道上。
二日早,因著昨日鬧到人定才休息,回居庸關多少有點遠了,於是索性在太守府睡下。
季沐沐再三請她一起在她的房間睡,理由是雖然有客房,但說不定晚上可以一起說說話,至於白翦和高和怎麼決定的,白翎就不知道了。
白翎難得起得晚了些,卻看見高和正同白翦練一套拳術,雖然看著高和似乎有點不情不願,但依然跟著做,白翎和季沐沐彼此看了一眼,都是驚訝的神色。
顯然高和不怎麼做這種運動,只是一套最簡單的拳法,白翦打起來連熱身都算不上,高和卻顯然已經額頭上全是汗,鬢邊的幾縷頭髮垂下來,明顯對於高和來說已經是超額的運動量了。
見二人出來,高和立刻收了手:「我回去整理下衣服。」說罷就扭頭進屋了,白翦道,「好傢夥怎麼和京城那些小姑娘似的。」
白翎道:「你們昨晚一起的?」
「害,聊天聊到快寅時,結果一會兒醒了看天亮了,也睡不著了,於是起來打拳來。」
「霍。」白翎道,「聊什麼聊得這麼歡實。」
「也沒什麼。」白翦想了想,「一開始聊歷年的新年願望。」
「就這樣聊到寅時?」白翎顯然不信。
「後來就變成要是我們兩個在,當年前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覆滅。」
「……」白翎一陣無語。
「你也回去穿件衣服,出了汗再吹風,回去得了風寒怎麼辦。」白翎道,「換件衣服,走了。」
「哦。」白翦道,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覺沒睡夠,懶洋洋地打個哈欠。
「等會上車睡,馬叫下面人騎回去。」白翎道,「快走,雖然一晚上,但定遠軍你我都不在,嚴嶢也沒回來,這要是被人知道夠你我吃一壺的。」
「都是新年,連王上都要休息,難道我們還不能休一天了。」
白翎道:「少貧嘴了,快回去。」
白翎下午回了居庸關,隨口問道:「昨兒一天我和白翦不在,可有什麼事情?」
「回將軍,一切正常。」親兵道,「特意囑咐了昨晚上夜的兄弟,說千千萬萬看住了,昨晚知道不能疏忽,守夜的兄弟眼睛瞪得比往常還圓。」大約也是新年,大家的心情多少放鬆了一些。
「好,昨兒守夜的都有賞。」白翎道。
「謝將軍!」
「幫我把水熱上,昨兒睡晚了,我再補一會兒覺,等醒了我要沐浴。」白翎想著,還有別的事情,比如樂康胥,吳冰他們,好歹都是並肩戰鬥的好友,最好還是去拜個年——正常應該是早上去的,但回來已經不早了,索性下午再去。
「一個時辰吧,無論我醒沒醒都進來叫我起來。」白翎道。
親兵道:「諾。」
白翎連頭髮也懶得拆,只把外衣脫了癱在床榻上就想睡,剛一沾枕頭,就覺得有點咯,以為有什麼東西落在床上,被掃到了枕頭下,於是閉著眼在枕頭下摸了摸,想把東西扔出去。
然後白翎就摸到了一把陌生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