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沒有心
2024-06-29 04:44:27
作者: 魚幼薇
氣氛一下子僵了下來,一陣風拂過吹在桌案上的幽深的燭火,忽明忽暗,昏昏沉沉的。
九月拿著兩瓶高度白酒走了過來,她將酒放在桌上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半晌,江風止才說道:「那日,江國公去找了聖上悔婚,但聖上的意思就是這婚是長樂要求一定要結的,他這個當哥哥的也很為難,聖上又許諾了江家一些好處,還將江南那一塊暫且空置的農田都分給了江家.......」
江風止說的時候,一直用的是第三人稱,江國公、江家,好像江家只是他暫且落腳的地方一樣,他毫無參與感,在這件自己的終身大事裡面。
江風止將白酒打開,猛地灌了一大口,「我不想娶長樂啊,憑什麼那位隨意點的鴛鴦譜必須要我履行?」
姜意歡倏然有些唏噓,「這就是世家不得不低的頭吧。」
江風止將手裡的白酒瓶重重地放在桌案上,猛地抬起頭,冷聲道:「不,我絕對不會低頭。」
姜意歡問道:「那你準備怎麼辦?」
江風止皺著眉思索了一陣,然後緩緩說道:「把長樂殺了,那就不用娶了。」
姜意歡連忙去捂他的嘴,「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小聲說!小心隔牆有耳。」
江風止回頭望向姜意歡晶亮的眼眸,忽然很意外,她最近的變化......
之前的她永遠都是素麵朝天,濃艷的五官被她通身的冰冷氣息壓得冷冷的,但眼下她一身輕薄的紫色紗裙,頭戴點翠,妝容也是美不勝收,比他之前在金陵見過的南坊花魁還要美得多。
江風止忽然心下一動,握住她的手,問道:「姜姜,其實......」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頓了頓說道:「其實我很有錢,但我沒有權,這是我來普京的目的,但眼下這些權利都是過眼雲煙、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足你萬分之一珍貴。」
「我可以有幸成為你的夫君嗎?你什麼都不用擔心,我會逼著江國公低頭,如果他不肯,那我就帶著你一起回江南,在那裡我有足夠的把握能當個土皇帝,讓你一輩子揮金如土、任意妄為。」
姜意歡的心跳的砰砰快,她有那麼一瞬間是動心的,揮金如土誰不想?
誰願意待在這逼仄壓抑的天子腳下,每日仰著脖子看人呢?
可是,她又想起清雲子那張溫雅如玉的臉,心就像被割裂般的疼。
姜意歡掙脫了他的手,輕聲拒絕道:「江世子,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也有喜歡的人了。」
江風止像是猜中一般,癱倒在椅背上,皺著眉問道:「是不是清雲子?」
姜意歡點了點頭,「縱然他殺了我千次、萬次,可這一次我還是想奔著他而去。」
她無奈地笑了笑,「或許,這就是人?」
「得不到的越想要。」
「我想要看他為我褪下袈裟,與世人為敵。」
江風止冷冷的打斷了她:「你等不到的,清雲子這人生來就是佛子,他沒有心的,紅塵里的那些東西絆不住他,相反是你,不要對他抱有任何幻想,你會失望的。」
姜意歡抿了口桃花酒,酒水絲絲涼涼的,入口就是一股回甘。
「失望又如何?至少我努力過,我不後悔。」
江風止的心猛地跳了起來,他堅定地望向她:「我也不會後悔的。」
他會努力。
努力到姜意歡失望的那天,回頭就能看見他。
姜意歡將手上的酒碰了碰江風止的酒瓶,她又飲了一口,「你其實從來沒有對我說過真話,對嗎?」
江風止擰著眉輕聲問道:「哪句不是真話?」
姜意歡對著虛空笑了笑,「你有一個堪比影衛的情報機構,做得很大,甚至還跨國,對嗎?你的那些鋪子都是你的暗樁。」
江風止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低著頭,慢慢說道:「對。」
「你都知道啦。」
姜意歡笑了笑:「你還知道我是殺手呢,大家扯平了。」
江風止的確早就知道她是殺手了,也早就派人去查過她的底細。
他輕聲說道:「姜姜,謝謝你,三年前救了我。」他抬起頭衝著姜意歡微微一笑。
時光忽然間倒流了。
三年前。
江南,金陵。
今日是姜意歡第一次接刺殺的單子,目標是一個江南大商戶。
她接單從來不會問雙方的恩恩怨怨,只管殺就行了。
四進八出的豪門大宅中今晚歌舞升騰,今日是李自文大設宴席娶他的第二十八房妻子進門的日子。
姜意歡在人群里混成了西域獻舞的舞姬從後門走了進去,她觀察李自文觀察了三天,已經摸清楚他的喜好跟生活習慣,她知道他每日的子時都會獨身來到一間鎖住的廂房內,去看一看床榻上躺著的人。
她準備就在今夜的子時動手,今日來往賓客眾多,人多眼雜,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刺殺好時機。
她從草地里找到一塊磚,然後將磚頭挪開,拿出了下面閃著銅光的鑰匙。
咔嗒一聲,她側身閃進了這座荒蕪的偏院,看到了床榻上躺著的人。
他的皮膚病態蒼白得近乎透明,整個人泛著一股沉沉的死氣,看起來憔悴又破碎,姜意歡陰差陽錯地將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幫他診脈。
此人受了重傷加上身體根基本來就不好,能撐到現在都是奇蹟。
姜意歡皺了眉,看了看天色,離子時還有四五個時辰,她做了個大膽的決定。
姜意歡知道這座宅院的八個出口分別在哪,她將自己身上的舞衣換了下來,然後穿上房內的一套靛藍色帶血的衣袍,她本就有潔癖,眼下更是嫌棄到不行。
但沒辦法,沒時間了。
她要將人帶出去。
她換衣服的時候,就聽見床榻上的人忽然開了口,他聲音乾澀而嘶啞,「姑娘,你是來救我的嗎?」
姜意歡沒說話,床上的人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姜意歡只淡淡道:「姜意歡,意難平的意,空歡喜的歡。」
床榻的人好像沒聽到,他又昏迷了過去。
她就這麼扛著他離開了這座大宅,然後去城郊開了間房,給他續了半個月,又去醫館給他抓了半月的藥,最後在桌上留了一個單方。
也是這張單方,讓江風止苟延殘喘至今。
誰也不知道,赫赫有名的女魔頭,第一次殺人,先是救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