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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大結局(下)

2024-06-29 04:41:37 作者: 金扣子

  「誰!」守夜的賀歲安立刻回過神。

  「我。」人影緩緩從暗影之下走出。

  「賀子行?你怎麼會在這兒?」賀歲安的手已經搭在了劍上。

  「我來幫陛下。」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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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叛之人,如何幫她?」賀歲安冷笑。

  「若是你今日不讓我進,陛下必死無疑。」賀子行道,「那蠱毒是我餵給陛下的。」

  賀歲安一怔,只能眼睜睜看著賀子行推門而入。

  賀子行來到床榻前,跪了下去,想要伸手去撫她的面容,可想起她厭惡的眼神終究還是縮回了手。

  「陛下啊。」賀子行眼眶濕潤。

  他為賀家庶子,是南齊鎮國公與西越女子意外之子,可鎮國公卻早已許給了柳箏一生一世,故而將他趕出府,又怕他來搶賀歲安的嫡子之位,害了柳箏,還特地將他變成閹人,擺明要置他於死地。

  可奈何,他將死那日卻是遇上了她,她救了他。自此一切都變了,他跟在她身邊,看著她笑,看著她怒,看著她對他好,看著鎮國公對他忌憚卻束手無策。

  她原是不知他與鎮國公的那攤子爛事,鎮國公只說他被人所害,多謝她搭救,企圖再次帶他回府,可卻被她攔下,自此他在身側一呆就是這麼多年。

  她予他重生,如今也該他把這條命還給她了。

  看著虛弱的黎青鸞,他慢慢起身,隨著他起身,那一滴淚終究是砸在了她的手心,但頃刻間卻又無影無蹤。

  待賀歲安進入殿內之時,只聞得滿殿的血腥氣,那人也早已不見,有的只是床上臉色逐漸紅潤的黎青鸞,還有那封寫著「賀歲安親啟」的信。

  黎青鸞醒來時只覺渾身沉重,像是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般,手中有些異樣,仿佛有什麼東西曾經在上面停留。

  她睜開眼睛就瞧見了春花以及賀歲安一眾人。

  「我是怎麼了?」黎青鸞撫上額頭。

  春花的眼淚都要掉落下來了,連賀歲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老國師擠走這兩人,上前為黎青鸞把脈,隨即看向周圍的人,示意他們退下。

  「國師。」黎青鸞艱難地起身,「發生什麼事了?」

  「你中了起死回生之蠱毒。」老國師嘆息一聲,「有人以命換命,讓你起死回生。」

  「什麼?是誰?」黎青鸞看向老國師。

  可出人意料的,老國師卻是搖了搖頭:「既已無緣,便不要在糾纏,只要陛下能保住命就好。」

  黎青鸞還想在說什麼,可老國師卻突然道:「謝霽。」

  「您認識他?」黎青鸞微訝。

  「年輕人吶。」他無奈一笑,「你死後,他曾來尋過我。」

  「謝霽尋您做什麼?」

  不一會兒,國師便從殿內出來,對上春花不舍的眼神,拍拍她的頭:「走了,好徒兒。」

  「可是……我還未向陛下道別。」

  老國師搖搖頭:「走了。」

  春花終究是在老國師的眼神中敗下陣來,隨他而去。

  賀歲安目送兩人離開,立刻進了殿,卻看見呆滯的黎青鸞。

  此時的黎青鸞耳畔卻迴蕩著老國師告訴她的話。

  「謝霽半生殺孽無數,本不配跪於此求您。但吾妻已離世,故而覥然來求。願以此身換她命,望她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您怎麼了?」

  黎青鸞壓下因老國師一句話而起的思緒,答非所問:「春花走了?」

  「是,她已經隨老國師離開了。」

  走了就好,她能這樣自由自在地生活著,她也替她高興。

  「賀子行如今怎麼樣了?」她突然想起了賀子行,因為她總覺在昏迷中曾見過他。

  賀歲安想起了那封信,抿唇:「他自知背叛您,心有愧,已自戕而亡。」

  即便是背叛了自己,此刻聽得此話,黎青鸞仍是心驚。

  黎青鸞張了張嘴,說不出半句話來。

  賀歲安也在她身側默默站著,靜靜陪著她。

  不知從何處傳來幽幽的笛聲,恰是合了這景,令人黯然神傷。

  自此,黎青鸞一日一日陷入了國事之中,批閱奏摺,建女學,改國律。一樁一樁來,南齊已經進入了恢復階段。

  轉眼間又是一年新年,偶然聽得天牢中的黎綠腰意外染病,無法痊癒,已至大限。

  黎青鸞去了天牢,便看到了仍舊穿著薄衫的黎綠腰。

  她身形瘦削,臉色慘白至極,活脫脫一副病美人的模樣。

  「你來了。」說一句話,她便重重咳嗽了兩聲,「我以為你會死在蠱毒之下呢。」

  「你如何知曉此事?」黎青鸞察覺出了什麼不對勁。

  「賀子行那個廢物,痴戀你許久,可奈何你蠢笨,無法察覺。」她冷笑一聲,又是劇烈地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她的薄衫。

  黎綠腰無意間抬眸,卻瞧得黎青鸞震驚的神色,她禁不住再度哈哈大笑,即便鮮血從口中流出,她也絲毫不在意:「黎青鸞,說你蠢笨你還真是蠢笨!賀子行跟了你這麼久,你竟是連他的心思都不知道!」不過到此,她也並沒有多說,她懶得去替他人解釋,說這麼多已是極限。

  黎青鸞也沒有追問,只沉默了許久,道:「身體怎麼樣了?」

  「就如你看到的,活不久了。」她諷刺道。

  冷意爬上兩人的脊骨,抬頭一瞧,雪花不知何時從窗戶中飄落進來,灑上兩人的肩頭。

  兩人在此刻相視,一立一坐,一個大氅加身一個薄裳遮身,一個一身清雪一個滿身血色。

  除去這些,她們似乎在彼此目光中窺見了那年。

  那年年少。

  猶記那年年少,折花攀柳,打馬肆意。

  小倌館內嬉笑怒罵,雪中捕獸,爐前溫酒。回看一路,兩人也是半生交集,跌跌撞撞地走了下來。

  可如今卻是滄海桑田,再難回過去。

  過去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現,黎青鸞終究還是開口道:「我母后沒有殺害你母親。」

  「那是誰殺的?」黎綠腰抬眸問。

  黎青鸞唇角動了動,卻是說不出半個字。

  「你瞧,你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教我如何信。」黎綠腰嗤笑道,「不過也無妨,成王敗寇而已,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

  黎青鸞垂下眼眸:「好自珍重。」語罷,她轉身就要離開,可卻聽得身後的人幽幽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皇位是如何來的,我是殺了你,可你又殺了誰?」

  黎青鸞卻好似沒聽到她的話,打開牢門,走了出去。

  但身後的人已經嘶吼出聲:「明明是你!是你先殺了父皇,否則這皇位應當是我的!」

  可惜她已精疲力盡,吼出的話也細如蚊蠅,看著窗外飄進的雪,她笑了,唇邊的鮮血那般惹人眼。

  「娘親,下雪了。」她倒在了地上,緩緩閉上了眼睛,「我來尋你了。」

  雪色覆了滿身,好似其下的污濁從未有過。

  「四殿下病逝於牢中。」有人來回稟黎青鸞。

  「厚葬吧。」

  「是。」

  簡短的對話之後,御書房陷入了沉默,看著面前的奏摺,耳畔卻又響起黎綠腰的話,她深吸了一口氣,想起了那日的場景。

  「你是朕的皇女,沒有人比朕更了解你的野心。」長盛帝俯視著黎青鸞。

  他是個瘋狂的皇帝,於七鳳之中選出龍子,以此來登基,但一旦登基,其餘公主就一律處死,以保證血脈的純正。

  他要她殺掉所有的除她以外的公主,若是她不動手,他就動手。

  黎青鸞咬牙,艱難抬頭,目光中俱是清醒與堅定:「我是有野心!可不是犧牲他人得來的野心!」

  長盛帝笑了,笑得嘲諷:「你已經在朕規劃的路線上了,不是麼?」

  「是啊。」黎青鸞撐著支離破碎的身體晃晃悠悠地起來,「我在你規劃的棋局之上,分毫不差。」

  「可是啊,我的父皇。」黎青鸞微笑,像一個憐憫的神祗,「您也在兒臣規劃的路線上,不是麼?」

  長盛帝蹙眉。

  「犧牲萬兵以建設萬蛇窟,徵收賦稅以修築冰洞,耗費國庫以泛濫培養精兵,您的好日子早就到頭了。」黎青鸞慢慢朝他走近。

  不知何時,長盛帝向來硬朗的身子骨悄然已佝僂起來,在身量大大超出女子平均水平的黎青鸞面前顯得虛弱而萎縮。

  「兒臣知道您天縱奇才,足以傾覆天下,可您老了,該歇息了。」黎青鸞在距離他一步之遙站定。

  「殺父弒君,你是要遭報應的!」長盛帝向來沉穩的臉上居然也露出了絲絲懼意,他在懼怕著這個他親手打造出來的皇太女。

  「報應?那父皇殺戮無數,遭受到的報應是什麼?您就當是我吧,至於我的報應,我一力承當。」語罷,黎青鸞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中的毛筆,狠狠插進來長盛帝的心窩之中。

  看著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黎青鸞闔上了他的眼皮。

  父皇,睡吧。

  隨即,黎青鸞眼中滾滾熱淚流下。

  待黎青鸞睜開眼睛,才發覺自己睡著了,睜開眼睛時,有人正為她披上了披風。

  「吵醒你了?」低啞的聲音傳來。

  黎青鸞裹緊了披風,搖搖頭,看向窗外:「你來了。」

  看著窗外的雪,黎青鸞耳畔仿若又響起了那句:「四殿下病逝。」

  黎綠腰的母親,是死於長盛帝之手,長盛帝那般高傲,又怎麼會容得下一個戲子來做他的妃嬪,若不是她懷著孩子,可能是皇子,他絕不會留她這麼久。

  她能瞧出黎綠腰對於長盛帝的信任,她不想破壞這種信任,就讓這些東西一齊入土,再無人所知。

  賀歲安隨之看向窗外,窗外已是鵝毛大雪紛飛,厚厚的雪蓋了一地。

  「今日得空,特來進宮看望陛下。」賀歲安盯著白茫茫的雪。

  「我想問你些事。」黎青鸞收起思緒,轉而道。

  「關於賀子行?」他並不驚訝,「你還是知道了。」

  「不,我不知道。」黎青鸞看向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賀歲安看著她執著的目光,苦笑出聲:「是我對不住他。」

  撞上黎青鸞的目光,他才講賀子行的身世緩緩道來,他過去生活在溫暖的罐子之中,竟不知向來和藹的父親竟會對一個幼子痛下殺手。

  「他的母親是西越女子,那起死回生的蠱毒是出自他母親之手,而那起死回生的蠱毒是在他發現黎綠腰給你下了蠱毒之後才餵給你。他知黎綠腰的毒使你已回天乏術,但只能便出此下策。他投靠黎綠腰便是為此,為了方便讓你重生。本以為能使你死而復生,所以把你的屍體從皇陵之中偷走,誰知你卻再也沒有活過來。」

  原來賀子行投靠黎綠腰,是為了救她。後來他以命換命,再無所蹤。

  「家父品行有虧,陛下要發落,我們賀家絕無怨言。」賀歲安道。

  黎青鸞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因為她連一句話也吐不出口了。

  賀歲安還想說什麼,但看著她失神,只能默默退了出去。

  看著賀歲安離去,她再度攏了攏披風,又投入到了處理奏摺之中。

  好像只有繁忙,才能讓她忘卻那些接連離去的人,那些慘不忍睹的過往,還有那些血淋淋的事實。

  以命換命,有人肯將他的一生換了她二十年壽命,她肩負著兩個人的命,不能再虛度,要時時珍惜。

  轉眼間,已是新年來臨,黎青鸞身邊竟是空無一人。

  公主們各自已有了各自的生活,賀歲安也已回府,所有人都步入了正常的軌跡,仿若那些事從未發生過。

  看著厚厚的積雪,黎青鸞披上斗篷,出了殿門,恍恍惚惚之中走到了御花園。

  御花園中的梅花開得很好,一簇緊挨著一簇,滿是梅香,引得黎青鸞不禁上前,伸手拂過那一簇簇的花瓣。

  許是花瓣太過鬆散,她不過輕輕一拂,花瓣便落了滿地。

  她有些可惜,蹲下身去拾花,拿著一帕子滿滿當當的花瓣起身之際,她卻撞進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那人桃花眼彎彎,明明還是漫天大雪的寒冬,梅花交織盛開,雪地在其身後蔓延。但偏偏她就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春天。

  他來了,春天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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