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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證詞

2024-06-29 04:40:52 作者: 金扣子

  他的眼神竟是帶著憐憫!為什麼?憑什麼?就憑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嗎?

  連溪心中憤懣不平,撐著一股子氣,他竟是掙脫開官兵,不知從哪兒掏出來一把匕首,狠狠捅向趙明堂。

  趙明堂輕而易舉制止住了他的行為,他道:「別掙扎了,連溪。」

  「憑什麼你要來處置我?你配嗎?」連溪雙手握著匕首,可匕首卻被趙明堂制止,無法前進。

  「何來配不配?」趙明堂忽而道。

  什麼意思?連溪緩緩抬眸。

  「無論是在松柏樓或是朝堂,人始終是人。」趙明堂淡淡道。

  連溪笑了:「你倒是冠冕堂皇,你使著權勢來壓我,又如何說得人始終是人的話?是!人始終是人!但也分為人上人和人下人!若是你真不在意,又何必拼了命地爬回朝堂,何不一輩子棲身在這松柏樓?」

  趙明堂緩緩搖頭:「松柏樓內沒有我想要的東西,但朝堂里有,就這麼簡單。」

  連溪被他的話堵住了。松柏樓內沒有趙明堂想要的東西?那麼他想要什麼?他想在松柏樓過著一輩子討好人的生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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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溪,松柏樓內人命無數,現收押你入獄。還希望你趁早招了,免得受苦。」趙明堂從他手中奪回匕首,揮揮手示意官兵上前。

  連溪卻因著趙明堂一句話驟然脫力,任由官兵拖走了自己。

  被收押的一眾小倌哭得哭,鬧得鬧,可還是被一股腦兒押走了。

  不過頃刻之間,松柏樓內已是空無一人,僅剩下來來往往的官兵在搜尋。

  看著這個困住自己三年的牢籠,趙明堂閉了閉眼睛,再度睜眼。

  此時官兵前來:「大人,樓內已無一人。」

  「好,走吧。」趙明堂轉身出了松柏樓。

  一瞬間天光大亮,僅剩身後的松柏樓陷入了黑暗之中,隨著官兵貼上了封條,松柏樓徹底了無人跡。

  「你以為你真的可以解脫了嗎?」散漫的聲音從暗處傳來。

  聽得那個記憶中熟悉的聲音,趙明堂渾身一僵,連頭也不敢回。

  剛踏入光亮的身軀好像在此刻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

  只聽得身後的聲音道:「不過一個松柏樓,失了就失了。你不會真以為能撼動秦家吧?」

  趙明堂唇色蒼白,手微微顫抖,他不曾想身後這人給予他的陰影竟如此深。

  這時,身後之人緩緩上前,那雙柔軟的手拂過他的後頸,最終放在了他的腰上。

  「本以為是只溫順的貓兒,可如今竟會撓人了。」她喟嘆道。

  趙明堂想說些反駁的話,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秦家主。」一道清凌凌的女聲傳來。

  兩個姿態親密的人齊齊抬頭,看到了女子凌厲的目光。

  「秦家主可否離我的友人遠些?」她禮貌道。

  「你的友人?」秦家主臉上浮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表情。

  「是,我的友人。」黎青鸞直直上前,走向兩人。

  趙明堂聽到「友人」二字,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竟是掙脫開了秦還征的束縛,走向黎青鸞。

  「他配嗎?」秦還征看著掙脫開的趙明堂,挑眉問。

  「他配不配,還輪不到秦家主來評判。」黎青鸞微微一笑。

  「哦,那輪到你麼?」秦還征饒有興趣。

  「輪不到任何人。」

  「但是……」她的語氣變得極有興味,眨眼間就到了黎青鸞跟前,看著她,似是要破她的靈魂,「我倒想聽聽你是如何評判我的。」

  「我很欣賞秦家主。」黎青鸞毫不猶豫。

  秦還征一愣,隨即哈哈大笑,意味深長道:「我也很欣賞你哦,南齊的女皇陛下。」

  「承蒙欣賞。」黎青鸞頷首,「不過秦家主可要小心,不要栽跟頭啊。」

  「這句話奉送給你。」秦還征指一指黎青鸞,「你以為我為什麼任由長松從我手中溜走,他走的那一刻,所有的東西都已銷毀,連人也不例外,我倒要瞧一瞧,你能翻出什麼花樣來。」

  秦還征不再多言,身形一閃,徹底消失了。

  身後傳來聲響,黎青鸞回頭。

  趙明堂已經全身無力,坐在了地上。

  黎青鸞看到這一幕微揚眉:「這麼怕嗎?」

  趙明堂撇過臉,似乎是也無法接受自己對於秦還征的懼怕。

  可待他抬頭時,便看到了女子俯身,唇邊勾著笑容:「我倒是有點好奇,你這般懼怕她的原因。」

  趙明堂瞳孔驟然放大,看著女子清澈的眼瞳,臉色轟隆一下變紅了,緊接著手忙腳亂地爬起來,匆匆道了一句:「微臣告退。」

  黎青鸞頗覺無趣地直起身,她揚聲道:「秦還征說的事,你打算如何解決?那些人還能活嗎?」

  「……總有活口,直接審問。」他短促地說了句話,停在了原地。

  他以為身後的人還要說些什麼,可轉過頭,身後已是空無一人。

  這廂公主府也來了客人。

  「好久不見,公主殿下。」那人起身,沖她遙遙一禮。

  「衛公子這是想通了?」黎青鸞坐下,自顧自倒了一杯茶。

  衛延枝苦笑:「若是沒想通,怎麼回來尋殿下呢?」

  現如今,鈺王為了打壓衛家,屢次暗地出手貶衛家的官員,因為衛流庭對衛家的情況了如指掌,即便衛家的朝臣沒有什麼不妥的興味,衛流庭也知道該如何把這些朝臣拉下馬。

  除此之外,端王也尋來了衛家,說是讓衛家不要再忍讓。故而衛流庭便來了公主府。

  「你要我做什麼?」衛延枝問黎青鸞。

  「衛家朝臣被貶倒是個好契機。」

  「什麼好契機?」衛延枝不解。

  「鈺王代衛流庭下手,真的會毫無蹤跡嗎?」黎青鸞沉吟道。

  衛延枝豁然開朗,他起身,再度沖黎青鸞一禮,「受教了,待有了好消息,必定派人來通知您。」

  語罷,他匆匆離去。

  春花看了一眼離去的衛延枝,走上前,低聲道:「李統領已經出城了。」

  這是在隱晦地提醒,黎窈窕已然出了盛京。

  「人手派好了?」

  「是,這一路上已經派人相護。春風那邊也準備好了,一旦進入南齊境內,春風必定出手,接過殿下。」

  「那就好。」黎青鸞看著遠方,眸色沉沉,但願一切都能順利。

  此時的牢中,獄卒驚慌失措地向趙明堂稟告:「大人!有小倌突然猝死了!」

  趙明堂微一皺眉,迅速上前查看。那小倌口吐白沫,臉色發青,一瞧便是中毒之兆。

  「大夫請了嗎?」趙明堂問。

  「在來的路上,可這人已經沒氣了。」獄卒道。

  緊接著,傳來幾聲慘叫聲。

  趙明堂和獄卒循聲看去,那被收押的小倌個個倒在地上,身體抽搐,口吐白沫,臉色發青。

  獄卒被眼前的一切震驚得嘴都合不上,他結結巴巴道:「這……這也沒見有人進來,他們怎麼都中毒了?」

  趙明堂蹲下身,撥開一個小倌的嘴巴,舌側顯出黑紫色,他眯起眼睛用帕子墊著,從小倌嘴裡取出一個比指甲蓋還小一半的藥包,這個藥包已經被破裂了,不是咬破的,而是自動裂開了。

  「每日一碗續命湯,活得很艱難呢。」有人喃喃道,「不過若是不知,那也只不過是一碗美容養顏湯。」

  趙明堂霍然抬眸,看到了躺在獄中稻草上的連溪,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

  「你知道些什麼?」趙明堂問。

  「我即使知道,也不會告訴你。」連溪輕蔑一笑。

  趙明堂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看得連溪頭皮發麻:」你這是什麼意思?」

  「把他押出來。」趙明堂命令道。

  獄卒很快把連溪押到了趙明堂面前,連溪還在堅決道:「我絕對不會說一個字。」

  可下一刻,趙明堂毫不客氣地把手指伸進了連溪嘴中,裡面沒有藥包。

  證實了自己的猜想,趙明堂抽出手指,用帕子擦了擦手,這才道:「這個知道些事,去上刑吧。」

  「你敢對我上刑?」連溪不可置信道。

  趙明堂卻是不在意道:「還不快去?」

  獄卒立刻把人帶走去上刑。

  花樣百出的刑具整齊擺放著,若是忽略其上的血腥氣,定然十分肅穆。

  但對於被綁到柱子上的連溪卻不敢瞧一眼那些琳琅滿目的刑具,他唯恐多瞧一眼,下一刻那刑具就會出現在自己身上。

  獄卒似是也很苦惱:「該用哪一個呢?」

  連溪立刻跟殺豬似地大叫:「我招!我招!趙明堂!」

  「連掌柜。」趙明堂緩緩走了出來,「早這樣不就好了?」

  連溪恨恨地看著趙明堂:「若是有朝一日,我能翻身,必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趙明堂絲毫不在意他威脅的話,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看著趙明堂這副模樣,連溪幾乎要把一口牙全部咬碎。

  可是他也不得道:「松柏樓所有人都有家主所給予的毒藥。」

  「那些人自己不知道?」趙明堂微微蹙眉。

  「他們不知道,若是知道,每日又怎麼能如此坦然地活著?活得那麼沒心沒肺。」連溪唇邊勾起一抹嗤笑。

  「每日一碗續命湯什麼意思?」

  連溪瞥他一眼:「字面上的意思。他們日日會得一碗美容養顏湯,家主賜下來的湯自然是好東西,他們都會爭著喝完,自然不會知道他們一次有一次地同地獄擦肩而過。喝了這湯,今天的命就保住了,若是沒喝,今日便是死期。」

  「你為什麼沒有這毒?」趙明堂問道。

  「家主這樣的人不會那麼好心,也不會做這麼多餘的事,我給自己留些退路也無可厚非。」連溪眼珠子轉了一圈,停留在趙明堂身上,「至於你嘛……你自己可知道是什麼原因?」

  趙明堂皺眉:「什麼意思?」

  「家主待你,同別人是有些不同的。」他意味深長道。

  趙明堂冷冷一笑:「堵住他的嘴。」

  獄卒要上前之時,連溪卻是高聲道:「家主臨幸過的男子,無一例外,都死了!可只有你!只有你還活著!若說家主對你沒有什麼,你自己都不信……唔……」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獄卒拿帕子堵上了嘴。

  趙明堂走到他面前,與他對視:「我只問你一句,願不願意作為證人扳倒秦還征?」

  連溪聽了他的話,頓時目露驚恐,他是看過秦還征處罰人的手段,他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去揭發秦還征。

  「真的甘心就這麼去死?」趙明堂看出了他的驚恐,問道。

  連溪頓時猶豫了,連眼中的那絲驚恐也變得遲疑。

  「怎麼樣?揭發秦家,你能活著離開這裡,去做你真正想要做的事。」趙明堂低低道。

  連溪攥緊了手指,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片刻後,他緩緩抬起眼帘,與趙明堂對視。

  趙明堂拿出了他口中的帕子。

  只聽連溪道:「好。」

  連溪很漂亮,漂亮得讓一眾朝臣對他趨之若鶩,這種漂亮不單指外貌,而是指來自於骨子裡的漂亮。

  高高在上,對所有人都嗤之以鼻。俯身時卻又不顯諂媚,令人舒心。

  這種人不止在松柏樓,在任意一個地方都能活得瀟灑快活。

  或者說,在某種意義上,趙明堂和連溪是同一類人。

  所以看到了連溪眼中的堅定,趙明堂道:「來人,鬆綁,拿紙筆。」

  「我不識字,不會寫字。」連溪突然道。

  「我寫,你說。」趙明堂平靜道。

  連溪愣了一下,緩緩道來。

  關於松柏樓的成立,松柏樓的經營,以及進出松柏樓的朝臣,更有喪命在松柏樓的小倌。

  一樁又一樁,一件又一件,這些事足以讓秦還征死個十次了。

  待連溪話畢,趙明堂道:「煩請你到時做個證人。」

  連溪微微一笑,俯身在趙明堂耳畔道:「你見過家主的身體嗎?」

  趙明堂目光一凝。

  「那是家主的秘密。」他悄聲道。

  秦家秘辛?那是什麼意思?

  可待趙明堂再瞧他,他卻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仿佛那些話不是他說的。

  不過趙明堂也顧不得計較,他拿著證詞踏出了牢房,一束陽光灑在他的臉上,照得他睜不開眼。

  身後的侍從問:「大人,您有何吩咐?」

  「將這份證詞供給皇上。」他的聲音自光亮之中響起,如同一早的鸝鳴,破開長空,豁然開朗。

  這次,秦還征註定要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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