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木清蘭的悔恨

  司南絕眸光一暗，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沉默片刻，扯動著乾澀的嘴唇：「母妃，你好好休息，阿景他沒事的！」

  「南絕，你知道阿景在哪裡嗎？」木清蘭眸光緊緊鎖著他，語氣有著淡淡的惆悵：「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了，你讓他來見我好不好？就說我身子不適！」

  這般的母妃是司南絕很少見到的，一直以來她在他的面前都是強勢有主見的，甚至一抹純粹的笑都吝嗇給予他，他有時真的很希望她能夠溫柔一點，多依靠他一點，可是真正看見這般的她時，他的心裡更加苦澀了。

  

  他長長的睫毛輕輕抖動了一下，眸中閃過一抹失落，唇角笑意不改，語氣溫和地道：「阿景向來自由慣了，現在不知道在哪裡逍遙，等兒子找到他後，一定帶他過來見母妃！」

  對於夏侯景的一切，木清蘭都極度地敏感，此刻她終於抓到了一些關鍵的信息，她眸光驀然失去溫度，冰冷且凌厲地盯著司南絕：「你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夢中的那情景那般的真實，她心口的驚悸仿佛還未消散開，頓時火辣辣的痛，要知道以前夏侯景也是離開她很長時間過，但是從來沒有哪一次比這次讓她更加的牽掛勞心。

  司南絕眸光微閃，緩緩偏過頭，聲音溫溫潤潤，一如既往地沉穩內斂：「阿景不會有事的，隱衛已經有消息了，明天我會和飛兒一起去找尋，我一定回去把他安安全全的帶回來！」

  「南絕，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的眼睛說話？」木清蘭眉眼間有著濃濃的焦慮，這些天的掛心和夢魘，讓她氣色很不好，整個人有些病態的灰白色。

  司南絕眸光閃過一絲什麼，將目光轉了過來，看著木清蘭漫不經心的一笑：「我只是覺得對面那個花瓶挺好看的，一時看岔了眼，母妃，你放心，阿景是個有福氣的人，嬸嬸在天保佑著他，一定會沒事的！」

  「南絕，我有很強烈的感覺，阿景這次真的出事了，你帶著隱衛今天就去找吧，晚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險，他是我妹妹唯一的留下來的骨血，一定不能有事！」木清蘭聲音帶著絲絲的疲憊，更有一絲埋怨在裡面。

  司南絕垂下頭，長長的睫毛掩飾住了他眸底的顏色，面容有隱隱的失落晦澀：「那母妃好好休息，兒子現在下去準備下，今晚就走！」

  話音一落，他鬆開了手，站起身來再次看了床上的母親一眼，然後邁開步子打算走出去。

  木清蘭不說話，望著帷帳頂部發呆，這些天她總是做夢，夢見年少時她和清瑤在一起的日子，那般的隨意，那般的美好，那銀鈴般的笑聲仿佛還在耳邊。

  她微微閉了眼睛，清瑤和阿景的面容在她腦海揮之不去，聽著那沉沉的腳步聲，心裡更有一股沉悶之氣，終是忍不住，許是這些年那些沉重的負荷，她突然自言自語出聲：「南絕，你是不是很恨我？」

  司南絕伸出去的腿突然一頓，臉色閃過一絲無措，而後消失無形，半晌後才道：「母妃，你在意過我的想法嗎？」

  木清蘭轉過頭，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中，看著兒子偉岸的背影，和那個男人是那般的相似，給她感覺，他從未離開過她！

  可是越是這樣，她的心裡罪惡感就越沉重，她的幸福是偷的，她不配得到他的愛！

  「你為什麼要和他長得如此像，甚至連神態都和他如出一轍？」木清蘭眼前微微有些濕潤，嗓子更是酸澀難當，聲音帶著低啞壓抑：「南絕，母親也想對你好，可是做不到，每次看見你，我就想到我的妹妹清瑤，想到可憐的小景！」、

  明明剛才還和煦的天氣，突然颳起了風，沒多時就下起了雨，夾風帶雨，屋子裡突然多了一層涼意。

  司南絕腦海一陣清明，涼風捲起他的髮絲，輕輕地飄起，握緊的拳頭突然鬆了松，他轉頭望了一眼床邊，然後邁開步子走到窗口，關上了窗戶。

  屋子裡面霎時暖了下來，外面依舊淅淅瀝瀝的雨聲，夾雜著樹枝搖晃，冷風呼嘯的聲音。

  「南絕，你知道嗎？原本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木清蘭仿若發酵的麵團般酸澀沉重，那晶瑩的淚珠不由自主地順著臉頰滑落，在枕頭上沁開了一朵朵冰冷的淚花，可是她仍舊絲毫沒有感覺，眼睛迷茫傷痛：「我和清瑤是木府家主的女兒，從小我們就跟著一等的嬤嬤學習禮儀，身為木府的子女，就要隨時抱著隨時為了木府榮耀輝煌犧牲的心態，我雖然比清瑤要強，但是明白自己身上肩負的重責的！」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當時上京城一直流傳著這句話，父親對我和清瑤抱著很高的期望，認為這般的美貌是上天對木家的恩賜，他保護著我們，卻也算計著我們的價值！」木清蘭聲音帶著一絲微顫，眸中飽含了滄桑，彷如陷入了回憶一般，繼續道：「在沒有遇到司南霄之前，我一直都在走命運給我安排的道路，我和清瑤是彼此的唯一依靠！」

  司南霄，他的父親，司南絕眸光輕閃了一下，然後唇瓣抿了抿，沒有說一句話，繼續傾聽著那過去不為人知的事情。

  「待到及笄，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將木府門檻都給踏爛了，可是父親一直沒有任何表示，我和清瑤都以為父親多少顧念了下父女之情，繼續享受著我們僅有的自由快樂時光！」木清蘭心裡鈍鈍的痛，那深埋於記憶最深處，如果一顆毒瘤，此刻將它完全撥開，她的腦海里一片混沌，可是唯有妹妹那純粹的笑顏更加的清晰。

  「那年女兒節，我和清瑤溜出了木府，第一次認認真真的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和她想這一輩子既然早已經被決定了，那麼在走進另外的一個牢籠之前，要好好的值得銘記一生的回憶，可是我和她誰也沒想到，命運的指引，從那一天開始，我和清瑤就註定了兩條完全不一樣的道路！」

  「那天安全回府後，到底還是被父親知道了，他很生氣，卻也很無奈，只是關了我和清瑤的禁閉，勒令面壁一個月！可是沒想到，三天後，護國王爺司南霄上門做客，手裡拿了一張紙條，指明了想求娶寫這張紙條的女子！」

  「皇上和護國王爺，大夏國最尊貴的兩個男人，雖然護國王爺到底身份上還是比不過皇上，但是實權上，他的唯一一個和皇上並肩的男人，這門親事父親他自然是樂見其成！當時清瑤染了風寒，父親叫我過去問話，第一次見到司南霄，就註定了我今後的魔障，那般俊美，比我的哥哥弟弟們，甚至我見過所有男人中，他是最好看的，那一刻我的心裡砰砰的直跳，好像見到了春暖花開！可是當看見那張紙條上『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我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聽那溫潤如水般的聲音細細道來，我才知道他是被老王妃逼親，於是在女兒節這天設下了一個千金難買的擂台賽，清瑤當時拉著她參加，卻給她以無聊推拒了，可是現在這般，清瑤這個名字她真的說不出口，我一向高傲，卻對眼前這位如雪蓮花般聖潔的男子產生了愛慕之情，如果能嫁給他，這樣過完一生，也是極幸福的！」

  「父親看來也對眼前這位男子是極其滿意的，我從小就聽過護國一族，自然知道眼前男子顯赫的身份地位，嫁給他，我就能一世無憂，再也不用時刻擔心，父親會為了木府的富貴輝煌將我嫁給不知名的男人聯姻，我自然也是知道，這一句回答對清瑤今後的人生也是極其重要的，可是，我還是違背了良心，強占了屬於清瑤的幸福！」

  「再後來，我和你父親經過交往相處，感情水到渠成，日漸深厚，還沒成親便偷吃了禁果，清瑤知道了我和護國王爺之間的事情，對我是祝福的，同時也隱隱有著羨慕，我在自責和幸福中徘徊，終於有一天，皇上一道聖旨下來，木家作為百年世家，府中的嫡長女必須作為秀女送進宮中待選，原本我是嫡長女，毫無疑問，我應該肩負起我身上的責任被送進宮去，可是，我有了司南霄，我愛這個男人，我有了對未來的美好憧憬，父親自然也知道，雖然他想要巴結皇帝，但是王爺他也不想放棄，更不敢得罪，於是當天晚上父親和我做了一場戲，清瑤心軟，果然如父親預測一樣，她直接跪下為我求情，甚至鬆開願意代替我進宮待選！」

  「後來我和南霄成親了，清瑤也進了宮，憑著美貌，在待選佳麗中脫穎而出，一步步登上了貴妃的寶座，木府也在當時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輝煌。成親後，南霄待我很好，他的女人一直就我一個，對我是極寵的，老王妃對我也是極滿意的，從來不對我說一句重話，這般的幸福，讓我漸漸忘記了這些其實本該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在我生了你之後，清瑤聽說也懷孕了，父親對我說，皇上對她也是極其的寵，我心裡自然是為她高興，也慶幸老天對我不薄，從此以後，我終於可以放下來了！」

  「再次見到清瑤，恍若隔世，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愛笑，只是眼裡多了幾許憂鬱，我看得出，她是真正喜歡上了皇上，當時也沒有多想，想著皇上是站在大夏王朝權利巔峰的男人，雖然這個男人後宮女人多，但是他一定能保護好清瑤的，我和她一起睡了一晚上，徹夜長談間才知道，原來她也曾經喜歡過南霄，只是南霄喜歡的是好，好在她後來終於放下了，其實皇上對她也很好！」

  「我心裡怔然，卻也是極其慶幸，第二天我就在她依依不捨的目光中，回到了本該屬於我的地方，繼續我的幸福！後來我都是陸陸續續，逢年過節去看看她，皇上對她一天比一天的好，我卻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憂愁卻一天比一天的多！直到皇上出巡，她被留深宮，被蕭蕊雨以銀亂後宮之罪處死的時候，我還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南絕，你知道嗎？原本死的那個人應該是我，蕭蕊雨固然是可恨，可是真正搶了她幸福的那個人是我！」木清蘭說道痛處，已經淚如雨下，這些年高貴如她，卻始終無法忘記最後見到清瑤冰冷屍體的那深深的痛。

  「這就是母妃你要和父王分開的緣由？」司南絕靜靜的聽完了這一切的糾葛，緩緩轉過身，清泉般的眸子閃過一抹痛惜：「因為我太像父王，所以你看著我就好似看見了她，你不敢對我好，不敢關心我，甚至不給我一個柔和的臉色……就是因為你心裡的罪惡感！」

  「南絕，對不起，我始終過不了我心裡的那一關，夏侯景是清瑤唯一的兒子，我沒有保護好清瑤，我欠清瑤的一切，都會還給阿景，所以，就算母妃求你，請你務必付出一切，也要將阿景給我安安全全，毫無損傷的帶回來！」木清蘭握緊了拳頭，抿了抿唇，低聲道。

  「母妃，你的痛你的悔，我可以理解，也明白，但是這些對我不公平！」司南絕搖搖頭，臉色晦暗地道。

  「阿景，我一定會將他完整無缺的帶回來！」

  留下了這句話，他再也沒有任何留戀，直接掀開珠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