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陪我一晚,車歸你
2024-06-28 11:35:01
作者: 雙木非木
四十分鐘前,楚南星掛斷電話,立即回寢室換了身衣服。
路雙雙聽到簌簌的聲響,從上鋪探出頭:「南南,這麼晚了,你出去幹嘛呀?」
「出去找個學弟。」楚南星把檯燈亮度壓到最低,「吵到你了?」
「沒有,」路雙雙的聲音帶著鼻音,「學生不見了,你讓輔導員去找唄,你就是個小助教,你管這麼多幹嘛。」
楚南星想也不想:「畢竟是在我的班裡。」
路雙雙擔憂地問:「都這個點了,你去哪裡找人啊?」
楚南星拿起衣架上掛著的針織外套,回想起剛剛打聽到的那個地址:「天賜酒吧。」
「酒吧?!」路雙雙聞言,猛地坐起身,「那是你該去的地方嗎!不行,我和你一塊兒去!」
「你呀,你就好好睡覺。聽你這聲音,離感冒不遠了,」楚南星笑笑,關了檯燈,輕聲說,「我沒事的,很快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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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風大,楚南星抱著手臂,在校門口等了十來分鐘,網約車司機才姍姍來遲。
這個點街道寂靜,一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麼人。
楚南星非常警惕,將車牌號發給了路雙雙,同時開著語音導航,確保司機行駛的方向不偏離路線。
車開了接近四十分鐘,穿過一條僻靜的巷子,恍如進入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霓虹燈牌閃爍,跑車摩托隨意停在路邊,喝上頭的男男女女張牙舞爪地舉著酒瓶,醉倒在路邊高聲喧譁。
這樣的環境讓楚南星覺得既陌生又熟悉,她輕呼一口氣,抬手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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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程車停在了天賜酒吧門前,楚南星下了車。
她沒有來過酒吧,去過最類似的地方是迪廳,當時她還很小,常去迪廳接不省人事的媽媽回家。
那時候的迪廳是什麼樣子?
同樣震耳欲聾的音樂,同樣混亂的人群,同樣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
眼前的酒吧和記憶中的迪廳漸漸重疊在一起,楚南星一瞬間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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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一個人啊?」
一個搭訕的男人打斷了她的思緒,楚南星抿了抿嘴唇:「抱歉,借過。」
男人穿著一身名牌,脖子上掛著手指粗的大金鍊,身旁跟著一個穿著包臀裙的嫵媚女孩,長捲髮,深色眼影,大紅唇。
女孩白了楚南星一眼,對男人嬌滴滴道:「王總,你幹嘛呀,有我一個還不夠啊?」
「兩個不嫌多,」男人面露貪色,伸手便拉住了楚南星小臂,不懷好意地摩挲著,暗示道,「美女,急什麼啊,聊聊唄,哥哥有的是錢。」
楚南星冷著臉,甩開了他的手:「讓一讓,謝謝。」
那男人上下打量了楚南星幾眼,嗤道:「這地方你來都來了,和老子裝什麼純!」
他身旁的女孩添油加火:「王總,你喜歡這款的,我也可以呀,我有好多學生裝呢,什麼樣式的校服都有,晚上我就穿給你看!」
男人摟著女孩離開了,楚南星皺著眉望向自己的手臂——這件衣服被那個男人碰過了,髒了,回去就扔掉。
她抿了抿嘴唇,徑直往舞池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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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十米,楚南星便感受到了許多心懷不軌的貪婪目光,她統統視而不見。
舞池中央的圓台上,鍾逸穿著一身緊身衣,攀附在鋼管上扭動著身軀,誰朝他扔上去一張紙幣,他就笑著撿起,朝那人送上一個飛吻。
親眼看到小學弟在這種地方賣笑,楚南星簡直氣得腦袋都發疼。
她從錢包里拿出一張百元鈔票,揉作一團扔上台,鍾逸繃著腳尖夾起那團紙幣,一個飛吻正要拋來,在看到來者是楚南星時,忽地渾身一顫——
「學、學姐?」
楚南星面無表情,朝鐘逸勾了勾手。
鍾逸羞得無地自容,剛才還在台上熱辣如火,現在就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垂著腦袋下了圓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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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鍾逸囁嚅道,「我、我不是——」
「衣服呢?」楚南星打斷他。
鍾逸抬手指向酒吧左側:「放那邊廁所里了。」
楚南星冷著臉,一言不發,抬腳就往廁所走。
鍾逸羞愧得不敢抬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等走近了,楚南星才覺察,這個廁所似乎不是平常的「廁所」,有一對男女正在角落熱吻,被看見了也不尷尬,其中的女人化著誇張的煙燻妝,對鍾逸吹了聲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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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分鐘還在台上肆意扭動的鐘逸,此時竟覺得無比窘迫,牢牢抱住自己裸露的雙臂。
楚南星見狀,將身上的針織外套脫下來,遞給鍾逸:「披上,然後去把衣服穿上。」
鍾逸咬咬嘴唇,不敢看楚南星的臉。
他披上楚南星的外套,快速進了最里的隔間,沒一會兒,他低聲說:「學姐,我、我拉鏈拉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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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楚南星嘆了口氣:「我能進去嗎?」
隔間門悄悄開了一條縫。
楚南星閃身進了隔間,鍾逸緊身上衣的鏈頭卡在了腰上,她讓鍾逸背過身,仔細地一點點拉下拉鏈:「你別動,否則卡著肉了。」
「南星學姐......」鍾逸喊她。
楚南星低著頭,專心致志地和頑固的鏈頭打架:「嗯?」
鍾逸甚至不敢回頭看楚南星此時是什麼表情:「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也很看不起我啊......」
「沒有。」楚南星平靜地說。
鍾逸怔了怔:「啊?」
「我沒有看不起你。」楚南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波瀾不驚,「鍾逸,你是個成年人,你來這裡跳舞賺錢,沒有違背法律道德,我為什麼要看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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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噠」一聲。
卡住的拉鏈鬆開了,鍾逸也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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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有些生氣,」楚南星將牆上鍾逸的上衣取下來,看著鍾逸的雙眼,認真地說,「鍾逸,你媽媽非常擔心你,現在已經這麼晚了,她一夜沒睡,到處求人幫忙找你。」
鍾逸的眼圈瞬間紅了,他用手背重重揉了揉雙眼,低聲道:「學姐......」
楚南星安靜地看著他。
鍾逸很瘦,性格也十分柔弱,這樣的男孩從小到大想必要遭受不少欺負。
聽人說他最近急需用錢,應該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問題。
楚南星沒有出聲安慰在她面前低低啜泣的鐘逸,她背靠著門,拿著鍾逸的上衣,耐心地等他發泄完這場短暫的情緒。
等鍾逸平靜下來,楚南星對他笑了笑:「先換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
鍾逸將脫下來的緊身亮片上衣丟進垃圾桶,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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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打開門,走出了廁所隔間,忽地腳步一頓。
門口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個人,正雙手抱臂,閒適地倚牆站著。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足足高出楚南星一個頭還要多,站在她面前顯得極具壓迫感。
他上身穿著一件黑色衝鋒衣,設計精良的休閒褲包裹著兩條筆直長腿,頭上戴著一頂黑色棒球帽,帽檐壓得很低。
楚南星看不清男人的五官樣貌,只能瞥見他挺拔的鼻樑、薄削的嘴唇,和硬朗的下頜線條。
這個時間出現在這種地方的男人,顯然不是來上個廁所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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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不動聲色地往邊上側開一步,男人也隨之側了一步。
又是一個討人厭的紈絝。
楚南星剛想叫他「讓一讓」,便瞥見男人唇角輕輕一勾,笑得又痞又壞,接著他薄削的嘴唇動了動,嗓音低沉慵懶。
「學姐,請問——」他特地拖長音調,恰到好處地頓了頓,語調曖昧,「你還缺學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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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車鑰匙在他手裡晃蕩,話里話外的暗示不言而喻。
楚南星心下冷哼,面對這種人,她連最基本的禮貌都懶得保持。
「不好意思,」楚南星眉梢輕輕一挑,「我最不缺的,就是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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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您還缺學弟嗎?」
「不好意思,我最不缺的,就是學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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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來一回,再簡單不過的兩句話,倒讓秦時風咂摸出了些旁的意味。
面前的女孩不施粉黛,白皙秀氣,一雙眼睛清澈明亮,乖巧漂亮得像櫥窗里的娃娃。
她的針織外套沒有披在肩上,只有一件素淨的白色吊帶連衣裙,露出白皙的肩膀。
秦時風眼底划過一絲銳利的光,這冒牌乖乖女一點都不乖,而且還玩得特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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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風一隻手晃著車鑰匙,另一隻手插兜,朝楚南星微微俯下身,在她耳側壓著聲音,語氣輕狂又張揚:「既然學姐有那麼多學弟,那你介不介意,多我一個?學姐放心,我技術好、口風緊,保證讓你滿意。」
他身材高大,這個動作讓他的影子嚴嚴實實覆蓋住了楚南星。
淡淡的木質香味襲來,夾雜著一絲皮革的辛烈。
楚南星並不了解香水,嗅不出什麼品牌,但這個味道讓她覺得極具壓迫感,和這個男人一樣,都非常令她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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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笑了笑,偏過頭說:「抱歉,我沒有興趣。」
這個姿勢讓她看清了男人帽檐下的眉眼,臉頰線條分明,單眼皮,桃花眼,漆黑的瞳孔里寫滿恣意傲慢,碎發落在額前,讓他本就張揚的臉上又添了幾分桀驁。
楚南星揚眉,長得倒是很英俊,就是過分輕薄了。
「而且,」楚南星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先生,恐怕你找錯人了,像你這樣的,一晚上至少八千吧?我出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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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時風怔了片刻,額角幾不可察地一跳。
嗯?八千一晚?想嫖他?
這冒牌乖乖女把他當成什麼了?
楚南星當然知道這個男人不是缺錢的。
這人的穿著氣質,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紈絝,言語輕佻,行為不羈。
她就是故意要這麼說,這個男人把她當成輕浮的女孩,她便也把他當成一晚八千的酒吧頭牌。
楚南星雖然脾氣好,但也不是肯輕易吃悶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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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少頃,秦時風低笑出聲:「這位,嗯......學姐,我想你是誤會了。」
楚南星下頜微揚,大大方方地與他對視:「怎麼?一晚八千低估你了?」
「要不這樣,」秦時風維持著那個單手插兜、微微俯身的姿勢,將手裡的車鑰匙送到楚南星眼前,眼神無比直白,聲音低沉又慵懶,「你陪我一晚,車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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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上的logo一眼就能看出是什麼車,至少七位數起跳。
不僅輕狂,還極其自以為是。
楚南星暗暗在心裡給眼前這個男人貼了兩個標籤。
秦時風見她打量著車鑰匙,篤定這冒牌乖乖女是心動了,於是緩慢地眨了眨眼,托著長音問:「怎麼樣?」
「謝謝,」楚南星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回答,「既然你提供這個服務的話,就辛苦你把我和我的學弟送回去。十五公里,我給你八十,你不虧。」
秦時風額角再次輕輕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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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我好了——」
穿戴整齊的鐘逸從隔間出來,見到門外的楚南星和秦時風,愣了一下。
秦時風漫不經心地收回車鑰匙,站直身體,抬手壓了壓帽檐。
他的目光在鍾逸身上上下打量兩秒,繼而輕吹了聲口哨,不以為意地說:「學姐,原來你喜歡這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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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逸只覺得這個陌生男人身上莫名帶著一種壓迫感,他不自覺咽了口唾沫,悄聲問:「學姐,你們認識?」
「不認識,」楚南星平靜地說,「走吧。」
鍾逸「哦」了一聲,將楚南星的外套遞上去:「你的外套。」
楚南星接過針織外套披上,見秦時風依然沒有讓開的意思,歪頭問:「先生,八十塊錢,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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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風聳聳肩,識趣地讓開一步。
風月場上,講的就是個你情我願,秦時風從來不喜歡搞強迫那一套。
看來這冒牌乖乖女就是喜歡「學弟」這款的,秦時風學不來,勉強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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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正要出門,身後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學姐,不留個電話嗎?」秦時風揚聲道,「學姐學弟的遊戲要是玩膩了,想要換點別的,可以聯繫我。」
楚南星腳步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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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逸終於明白過來這是怎麼回事了,他臉頰脹得通紅,轉身憤怒道:「你把我學姐當什麼——」
楚南星拉了拉鍾逸手臂,示意他多說無益。
接著,她轉過頭,對秦時風彎了彎眼睛:「先生,等我能支付得起一晚八千的時候,我再聯繫你。你可以在這裡繼續等等,總能等到一個有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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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風眉梢一揚,乖乖女話里話外都在諷刺他是出來賣的。
腳步聲逐漸走遠,秦時風雙手抱臂,帽檐陰影下的唇角緩緩勾起。
這冒牌乖乖女挺有意思,長得乖、穿得乖,說起話來倒是夾槍帶棒,厲害得很。
秦時風抿了抿唇角,剛才聞見乖乖女身上的氣味,很乾淨、很清爽,不是那種刺鼻的香水味道,勾得他心裡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