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學姐,你還缺學弟嗎
2024-06-28 11:35:00
作者: 雙木非木
十月中旬,晴豐市科技大學。
凌晨一點半,楚南星被一通電話吵醒。
為了掙些零用錢,這學期她申請了給大三美國文學這門選修課當助教。
昨晚批學弟妹們的作業批到深夜,饒是楚南星這麼個好脾氣,也批出了幾分火氣。
也不知道這些傢伙平時聽課都聽到哪裡去了,就連超驗主義「transcendentalism」這麼重要的單詞,都沒幾個能拼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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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兩個班的一百來份卷子,楚南星困得睜不開眼,用溫毛巾草草抹了把臉,輕手輕腳地爬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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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是奇怪,方才明明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等真的躺在床上了,思緒反而變得清楚。
隔壁床傳來舍友路雙雙有些重的呼吸聲,楚南星起身將空調溫度調高几度,雙雙也許是感冒了,明天得囑咐她吃些藥。
睡前習慣性地拿起手機掃了一眼,平時不怎麼活躍的外文系群竟然提示新消息「99+」,楚南星擔心錯過什麼重要通知,刷了遍群消息,發現同學們熱火朝天討論著的焦點是一個叫「秦時風」的人。
【那可是秦時風啊!連續三年被評為「最想和他戀愛」的男明星第一名,帥死了好不好!】
【切,無語了,黑料咖有什麼好的,你也是他腦殘粉啊?】
【帥不就得了!你管他黑料不黑料的,他是來插班旁聽的,又不和我們談戀愛,不和我們結婚,他那些黑料關我們屁事!】
......
楚南星仔細想了想,他們系裡有叫「秦時風」的人嗎?
怎麼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手指划動屏幕,楚南星接著看見了兩條轉發到群里的新聞——
《當紅小生秦時風重返校園,立志改頭換面當學霸?》
《震驚!頂流秦時風回歸校園讀書,黑料咖想憑此舉洗白!》
楚南星翻了個身,原來這個叫「秦時風」的人是個男明星。
她向來對這些沒有興趣,所以沒有點開新聞細看。
楚南星合上雙眼,接著又想了些有的沒的,困意絲絲縷縷地籠上來,正當她即將墜入夢境之時,枕邊的手機歡快地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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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楚南星眉心緊蹙,掙扎著睜開雙眼,摸到手機瞥了一眼,是個陌生號碼。
這都凌晨一點多了,應該是什麼騷擾電話吧。
楚南星沒太在意,掛斷電話,把手機塞進枕頭底下,然而半分鐘後,震動聲再次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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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路雙雙被驚動,翻了個身,「南南,誰呀?」
楚南星被震得心煩意亂,再次掛斷電話:「騷擾電話,不用管,你好好睡你的,把被子蓋好,聽你聲音有點兒感冒。」
「好,」路雙雙打著哈欠說,「要不你關機了吧,都這麼晚了,明天不是還有早課麼?」
楚南星「嗯」了一聲,想了想還是沒有關掉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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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些日子接了個筆譯兼職,對方客戶是美國人,和這邊有時差,常在深夜給楚南星發郵件對接工作。
美國人講效率,不管你是幾點,收到郵件後的半小時內必須回信。
雖說這要求是無理了些,但看在報酬不錯的份上,楚南星便也強迫自己適應對方的工作習慣,夜裡睡覺都開著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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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靜了不到五分鐘,震動聲再次響起,還是那個陌生號碼。
同一個號碼打過來三次,騷擾人也沒有這麼執著的吧?
楚南星被吵得困意全消,有些煩躁地輕呼一口氣,擔心吵醒了路雙雙,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到走廊上接起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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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楚老師嗎?」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焦急聲音,「我找楚老師,請問是楚老師嗎?」
楚南星先是一愣,旋即回道:「您好,我是楚南星,請問您是?」
「我是鍾逸媽媽,」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語無倫次地說,「楚老師,鍾逸不知道去哪裡了,晚上到現在一直沒回家!我看他有本英文書上邊寫了你的號碼,我、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辦了,我......」
「阿姨,您先別著急,」楚南星眉心微皺,很快冷靜下來,問道,「鍾逸最近有沒有和您提起過什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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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星正在讀研一,鍾逸是她同系的大三學弟,也在楚南星做助教的班裡。
鍾逸是本地人,他情況比較特殊,有一些......性別認知上的障礙,因此在系裡人緣不好,一貫獨來獨往,也不住校。
楚南星安撫好鍾逸媽媽,迅速打了幾個電話。
她先是從班長那裡得知鍾逸這學期加入了舞蹈社,繼而從舞社社長那裡了解到鍾逸近期似乎很需要錢,常問他們有沒有什麼來錢快點的法子。
楚南星問道:「你們告訴他什麼了嗎?」
「還真有一個,」電話那頭傳來激烈的遊戲聲,「我推薦他去了個地方跳舞,來錢快!」
楚南星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皺眉問:「什麼地方?」
電話那頭的人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天賜酒吧嘍,那地方可出名了,什麼人都有,指不定遇上個有錢人,就喜歡鍾逸那種不男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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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科大此時的寂靜不同,天賜酒吧里,這個夜晚才剛剛開場。
秦時風剛一踏入酒吧大門,經理便帶著兩個人親自迎上來接待他,恭恭敬敬地喊道「秦二少」。
「嗯。」秦時風漫不經心地一抬手,熟門熟路的到了二樓的VIP包廂,摘下口罩扔到一邊,抬手向後薅了把頭髮。
「謝方舟呢?」秦時風扯了扯領口,「把我喊過來,他自己哪兒去了。」
經理和侍應生拿來兩瓶秦時風常點的酒:「老闆在下面跳舞,一會兒就上來。」
秦時風不耐煩地皺了下眉頭。
他是圈子裡出了名的混不吝,性子喜怒無常,這麼一皺眉,皺得經理心驚膽戰,小心翼翼地問:「二少爺,要不我給你叫兩個姑娘陪著?」
秦時風抬起兩根手指,在空氣里隨意點了點:「不用,你們都撤吧。」
經理和侍應生對視一眼,料想這位二少爺今兒心情不好,於是大氣不敢出,默默退出了包廂。
這個包廂是半開放式的,有個視野極好的弧形露台,能將一樓的舞池一覽無餘。
秦時風拿起一瓶酒,來到露台上,懶洋洋地倚著欄杆。
他才出來沒多會兒,就吸引了一樓不少人的注意,認識的朝他吹口哨,喊他「二少爺」;不認識的竊竊私語,說二樓那帥哥有點眼熟啊,長得像哪個明星。
秦時風絲毫不在意自己成了下邊人的焦點,仰頭喝了一口酒,接著從煙盒裡拿出一根煙,並沒有點燃,就只是夾在修長手指間把玩著,顯得又痞氣又疏離。
底下喧囂的舞池裡,五顏六色的燈照著一個個五顏六色的腦袋,台上的說唱歌手搖著手,壓著狗屁不通的韻。
秦時風輕哧了一聲:「沒勁。」
酒吧沒勁,蹦迪沒勁——今兒是他戒菸第三天,幹什麼都覺得沒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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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聾的一曲結束,謝方舟總算捨得從人群里擠出來,仰頭朝二層張望。
秦時風倚著欄杆,半眯著眼,微微抬了抬下巴。
謝方舟沖他一招手,三兩步跨上旋轉台階跑了上來,扯著濕透的T恤領子抖落兩下。
「秦二少,我的大明星,你就這麼幹看著啊?」
謝方舟剛和一個美女貼身熱舞完,這會兒熱的直冒煙,瞧見茶几上有杯喝剩的冰啤酒,操起杯子就囫圇倒進嘴裡。
碎冰塊咕嚕嚕進了喉嚨,謝方舟被凍得一個激靈,大著舌頭說:「哥們兒帶你下去嗨會兒?」
「不去,」秦時風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哼,斜睨著謝方舟,「你家老爺子要知道你成天來這種地兒,三條腿都能給你打折。」
「滾蛋!這兒就是我開的,我怎麼不能來?」謝方舟哼了一聲,走到露台上,一把攬過秦時風肩膀,「放心,來這兒的都是圈裡熟客,沒有你那些小粉絲,你就甭裝純了!走走走,下去玩會兒去......」
秦時風甩開他的手,眉心緊皺:「少煩我,說了不去。」
就在這時,下面傳來了刺耳的「滋」一聲,燈光忽然暗了下來。
秦時風心頭一跳,他有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從小就怕黑,於是立即抓著謝方舟的胳膊:「什麼玩意兒?」
「看著,」謝方舟還以為秦時風是興奮,神秘地說,「今晚的好東西來了。」
電流的「滋滋」聲響了足足有兩分鐘,之後一段爵士樂響了起來,彩燈重新開始恢復運作。
秦時風見了光總算覺著好受了點兒,謝方舟扯了扯他的衣擺,下巴一抬:「看底下,趕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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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台上,一個少年正在跳鋼管舞。
轉盤彩燈晃眼得很,看不清那少年長什麼樣,不過能看出這少年屬於男生女相,那兩條腿又細又長,和沾了水的蔥段似的,白生生的,連半根腿毛都沒有。
少年包裹在緊身短褲下的兩瓣渾圓又圓又翹,在手腕粗的鋼管上來回磨蹭;接著,少年猛地下了個腰,那小腰軟的和綢緞有一拼,就連肚臍眼兒都比一般人的小巧好看;眼皮上貼著大亮片,深紫色眼線在眼尾勾出一道上挑的弧,怪嫵媚的。
謝方舟看那少年看的目不轉睛,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頭也不回地問:「二少爺,這款怎麼樣?這位可是名牌大學的雛兒!」
秦時風絲毫不感興趣,波瀾不驚地收回目光:「怎麼是男的?」
謝方舟是個男女通吃的,搓搓手,咽了口唾沫:「男的怎麼了,像這樣的現在可有市場了,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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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正中的圓台上,纖細少年扭動的火熱。
謝方舟看得眼神發直,一副恨不能衝下去把人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秦時風輕嗤一聲,他心裡煩,覺得底下那群五顏六色的腦袋看得晃眼睛,於是乾脆轉了個身,背靠著欄杆。
謝方舟拿肩膀撞了他一下,暗示道:「知道你對男的沒興趣,我帶你去找點兒別的樂子。」
「別的樂子?」秦時風輕嗤一聲,「什麼樂子?」
「嘖!又給我裝純!」謝方舟大拇指沖樓下一比劃,「你看裡頭那穿皮褲的妞兒,剛才那大屁股貼著我蹭個不停!弄得我當場英姿勃發熱血沸騰,夠不夠辣?」
秦時風后腰撐著欄杆,兩條長腿隨意伸長,連頭也不轉,興致缺缺道:「底下至少有八十八個穿皮褲的妞兒,你說哪個。」
「就那個啊......」謝方舟扒著欄杆伸長脖子,眯縫著眼找了半響,也沒認出來剛剛是哪個妞兒蹭的他,於是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你就甭管是誰吧,反正是誰都一樣,不下去物色一個帶走?漫漫長夜啊秦二少,一個人躺被窩裡多沒意思啊?」
秦時風沖他擺擺手:「女人看多了都差不多,沒什麼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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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池裡,爵士樂即將結束,謝方舟早就心癢難耐了:「這小男孩你真不要啊?不要的話我上了啊!」
秦時風心不在焉地應道:「不要——」
就在這時,他微微偏過頭,餘光瞥過樓下出現的一個女孩,眼神瞬間一凝。
那是一個身材極其纖瘦的女孩,穿一件白色及膝長裙,上身披了一件淺褐色針織外套,柔順的黑色長髮披在肩頭,雅致乾淨的和這地方格格不入。
從秦時風這個角度望下去,看不清女孩的臉,只能瞧見她袖口露出來的一截手腕,膚色白皙如雪,纖細的仿佛輕輕一捏就能捏碎。
臭名昭著的天賜酒吧里,竟然出現了個乖乖女?
秦時風沒見過這麼幹淨的,喉結一動,心頭一股無名邪火立即躥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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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方舟看著少年纏著鋼管的腿,垂涎欲滴:「那我去了啊!」
秦時風攔下他:「「等等。」」
「靠!幹嘛?」謝方舟回頭,「你不說你不要嗎?」
圓台邊,女孩身姿挺拔,對台上跳舞的少年勾了勾手掌。
少年身形一僵,竟然真的乖巧地下了台,垂著頭跟在她身邊。
秦時風吹了聲口哨,這乖乖女打扮的斯斯文文秀秀氣氣,沒想到也是個來找樂子的。
「被人帶走了啊!」謝方舟急得直跺腳,「你攔我幹嘛!」
秦時風沖他揚眉一笑,笑出了三分痞氣:「我反悔了,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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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帶著少年往廁所的方向去了,秦時風戴上鴨舌帽,跟著進了一樓廁所。
天賜酒吧里有間特殊的廁所,不分男女,只有隔間,為的就是方便一些興起的顧客「辦事兒」。
秦時風唇角一抬,饒有興趣地想,一個穿白色連衣裙的乖乖女,進了這個廁所?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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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最靠里的隔間響起一陣細碎的啜泣聲,秦時風一聽,竟然是男人的哭聲?
他眸中閃過一絲好奇,這乖乖女還把那鋼管舞少年弄哭了?
不是玩兒道具了吧?這麼野?
下一秒,秦時風聽見了男孩顫抖的聲音:「學姐......」
學姐?!
原來是角色扮演啊!
秦時風笑了,好整以暇地倚著門,沒想到那乖乖女還挺會玩,就她今兒那打扮,還真挺像個清純學姐,敢情就是為了玩這一套。
裡面的啜泣聲斷斷續續響了一分多鐘,接著「咔噠」一聲,隔間的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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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學姐」率先走了出來,在燈光照映下,秦時風總算看清了她的臉。
縱使秦時風在圈內見過無數各色美人,也不得不承認,面前的這個女生長了一張十分招人的臉。
她膚色很白,不是靠化妝品撲出來的白,而是一種柔和溫潤的白皙;輪廓精緻優柔,一雙盈盈杏眼清澈明麗,左眼角下有顆不顯眼的黑痣。
她的淺褐色針織外套沒有穿在身上,白色無袖長裙下,肩頸線條漂亮的不可思議。
要不是秦時風聽到了剛剛發生了什麼,真要以為她是個無害纖弱的「乖乖女」。
來這地方的都不是什麼好人,大伙兒都心知肚明彼此是來幹嘛的。
秦時風也懶得繞彎子,從口袋裡掏出車鑰匙,放在掌心拋了拋。
「學姐,您好,」秦時風上身微微前傾,眉梢一挑,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從未失手的痞帥笑容,「你還缺學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