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多燒紙錢給你
2024-06-28 05:03:21
作者: 奕斐
她怎麼也沒想到,最懂她的那個人,竟是她曾視為死敵的沈肆聽。
他能通過這幅畫,看得出她的掙扎,看得出她不想打仗,不想經歷那些哀嚎和死亡。
但為了司無端和北乾國,她從來都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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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
主位上的司無端,眉心緊蹙著。
他已經給夠了面子,無需再忍了。
「下一件。」
季琢的畫就這樣被拿了下去,但也仍有不少人的目光,隨著那幅畫在遠去。
後面一件接一件的珍品被送上來,又被拿下去。
只是現場的氣氛卻越來越低沉,越來越壓抑。
或許是因為再無佳品能抵得過《戰壕圖》。
也或許是眼明心亮的老臣子們,都覺察到了陛下的低沉。
竹清歌冷冷地看著司無端的方向。
她太了解他了,那個男人哪裡會真的欣賞她的畫。不過是假裝成寬容的模樣,為了自己明君的那個帽子。
但就司無端那個小心眼兒,怎能看的了那麼多人來稱讚季琢?
珍寶一件一件地被擺放上來,可竹清歌的心卻再也難以平靜。
因為剛才的那幅《戰壕圖》,是個贗品。
但因為仿製技術絕佳,加上沒有人細緻地研究,所以並沒有人發現。
只有竹清歌自己清楚,真正的《戰壕圖》早就跟著季府被抄家的那一天,一起被毀掉了。
讓竹清歌不明白的是,既然沈肆聽如此了解季琢的作品,又為什麼會不認識這幅畫是個贗品呢?
還是說,他有什麼其他的打算?
一直到捐贈大典結束,竹清歌都沒看到沈肆聽有其他動作。
難道,他只是為了拿出這幅畫來膈應司無端?
可這與他而言並沒有任何好處啊。
自從那幅《戰壕圖》出現後,司無端的情緒一直不高,捐贈大典結束後,更是草草便離開了座位。
竹詩意見狀,忙也跟了上去。
「陛下。」竹詩意仍舊是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當年她就是靠著可憐加聽話,博得司無端的青睞,她才能從季琢那個母老虎的手底下活過來。
她一路尋著陛下走過去,竟看到陛下一人在那藏經閣內,細細端賞著季琢的那幅畫。
竹詩意心裡一沉,雖然很不開心,但表面上仍是無比順從的模樣:「今日捐贈大典便覺得陛下悶悶不樂,陛下可是有什麼心事嗎?」
司無端眉心微皺著,並未言語。
「陛下。」竹詩意心裡有些委屈:「是因為先皇后嗎?她既已經犯下那般滔天大錯,陛下為何不差人毀了這幅畫呢?」
此話一出,司無端的眼神頃刻間變得凌厲,嚇得竹詩意「撲通」便跪在地上,肩膀抖著,顫顫巍巍道:「陛下莫要生氣,臣妾不該隨意揣度聖意,只是臣妾心疼陛下,不願看到陛下不開心的樣子,求陛下饒恕!」
見竹詩意這幅模樣,司無端的心便軟了下來。這事兒本就與她無關,他倒是不該這般嚇唬她。
「起來吧。」司無端俯身,將竹詩意扶了起來。
他指了指面前的那幅《戰壕圖》,忽然問道:「這畫,你覺得如何?」
竹詩意微頓,片刻後微微欠身,恭敬道:「此話手法絕佳,乃上乘之作。」
說完,她低眉的眼眸便小心翼翼地朝陛下的方向看去,只見他一直緊皺著眉頭,什麼話也不說。
越是這樣,就越代表陛下還沒忘記那個賤女人。
想到這裡,竹畫意便恨的牙痒痒。
「陛下。」竹詩意看了眼外面的天,道:「天色不早了,我們早些回宮歇息吧,明日還要參加慧明大師的聽講會。」
司無端只是擺了擺手。
「你先退下吧。」
「陛下……」竹詩意又要說什麼,卻被陛下再一次打斷。
「退下。」
巨大的委屈湧上喉頭,可竹詩意什麼也不敢說,只能聽話地退下了。
月色寂靜,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在藏經閣內坐了好久的男人,一個人終於開了口。
「畫是好畫。」司無端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幅《戰壕圖》上,終了,沉沉嘆了口氣。
「可惜是個贗品。」
季琢的所有作品裡,《戰壕圖》是他最喜歡的一幅,只可惜當年沒能留下來。
他永遠都忘不了《戰壕圖》的創作過程,那日季琢剛從慶功宴上下來,回到屋子裡便開始抱著畫板,一天一夜從未合眼,創作了這幅畫。
那時他也不是皇上,下了朝回宮時,正看見坐在院子裡季琢。
一身白衣,未施粉黛,面前是創作好的《戰壕圖》。
她看見他,忽然就忍不住哭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說,她不想打仗了。
可一周後,她就又被派去邊疆打仗了。
細細想來,他從未讓她如願。
冷風從窗縫裡鑽進來,司無端覺得有些冷了,他慢慢起身走到門口,望向頭頂的虛空。
天上那輪彎月從未改變,但地上的一切卻時時在變。
那天晚上,竹詩意一直在房間裡等著陛下過來,這幾日都是他陪在陛下身邊,服侍他吃穿用度。可今日等到下半夜,都沒見陛下過來。
竹詩意原本想睡了,可閉上眼反反覆覆都是季琢的那張臉。
憑什麼!究竟憑什麼?!
她季琢生前霸占著皇后的位置,死後還要留下什麼破畫來糾纏皇上!
竹詩意翻來覆去睡不著覺,索性起來換上行裝,徑直便去了藏經閣。
藏經閣里孤單地亮著一盞燈,皇上已經離開了,只剩下一個守夜的小僧人,趴在庭院門口的桌子上,睡著了。
竹詩意示意手下不要吵醒那個僧人,靜悄悄地走了進去。
她只是想來看看那幅畫,讓大半個北乾都拍手稱讚的畫,她卻一直沒仔仔細細地看。
燭火昏暗,伴隨著夜間漏風的窗戶,一搖一晃間,燭影倒映在那幅畫上,原本漫天的塵埃和遍地的血光,此刻越發的栩栩如生。
短暫的恍惚間,竹詩意真的被嚇了一跳。
她只是個從小在父母的寵愛中長大的女孩兒,從未體會過戰場的血腥,更不懂什麼是悲壯。
所以這幅畫實實在在地嚇到了她。
竹詩意用力呼吸了幾下,卻仍覺得悶,原本想出去透透氣,可忽然一陣邪風,便將唯一的那盞燭火熄滅,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啊!」竹詩意被嚇了一跳,她跌跌撞撞想跑出門去,卻無意間撞到了什麼東西。
直到她的貼身丫鬟柳兒重新將宮燈點亮,她才冷靜下來。
只是她剛冷靜了不過半秒,便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
那幅《戰壕圖》,方才被她在驚慌中推倒,紙張勾在桌角,撕扯出一個長長的口子。
竹詩意渾身發涼,她顫抖著俯下身,想試圖做些挽救,可是手卻僵硬在半空中,根本不知道如何下手。
這畫救不了了。
柳兒見狀,忙放下手裡的宮燈,驚慌失措地看著地上殘缺的畫作。
「娘娘……這……」她的聲音都在顫抖:「這是九千歲捐贈的寶物,若是被人發現壞在我們手上,恐怕……」
若是被人發現是竹詩意弄壞了畫作,且不說她辛苦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坐上今天的位置。
就九千歲那個變態陰狠的性子,她這條命能不能保住還不知道。
「小姐……」柳兒都快哭出來了:「我們現在怎麼辦?!」
竹詩意冷靜了片刻,方才滿眼的驚慌,慢慢地煙消雲散。
「去叫竹清歌過來。」竹詩意緩緩站起身來,撣了撣身上的衣裙:「就說陛下傳召她來藏經閣。」
竹清歌啊竹清歌,反正你這條賤命留著也沒用,倒不如幫我這個忙了。
待到他日,我一定多燒些紙錢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