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被小姑娘信任著

  莫宵野寫好了遺物收納箱上的分類標籤，等待齊先生回來做最後確認，儘管之前他解釋過家中每位成員的物品，都被放在了個人專屬房間內（佳佳生前物品也是如此），可還是想做到萬無一失。

  坐下來休息時，開始重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

  

  「阿姨！」阿南認真地看著她問，「我能給你看看我的畫嗎？」

  莫宵野承認：孩子的目光，仿佛具有某種奇妙的魔力，被她像此刻這樣盯著問，本能地想要點頭！

  阿南迅速跑回臥室，再次回來時，手裡拿著一個圖畫本，遲疑片刻後遞給了莫宵野。

  莫宵野打開圖畫本，看到第一張的一瞬，便愣住了：畫面上，是一隻斷了腦袋的小熊！

  本能抬眸看向阿南，見她仍眨著一雙大眼睛看向自己，似乎與剛才沒什麼分別。

  「阿姨，你能幫我......找到它嗎？」阿南試探地問。

  「找到它？」莫宵野微微一愣，又垂眸盯著圖畫本看了片刻，「這隻小熊，是現實中存在的是嗎？」

  「對，它是我的玩具。」阿南點了點頭，「可是媽媽說它太舊了，已經洗不回原本的乾淨模樣了，就不讓我和它玩了，說要給我買新的......」

  莫宵野見阿南說這句時，腦袋是微微垂下去的，似是很失落，這才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這隻小熊，確實是她的一個「舊玩具」，只是因為時間太久了，玩具熊的「腦袋」與「身體」拼接處脫了線，才變成了此刻這幅畫上的模樣！

  下意識長舒了一口氣，本以為是阿南的畫作太過「暗黑」，結果發現是一場虛驚，「可是我剛才在做整理的前期準備工作時，並沒有看到任何小熊外形的玩具......」

  「我知道的......」阿南的語氣，透著失落。

  莫宵野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她之所以提出要觀看整理全程，其實就是希望能再次見到玩具熊！

  「沒關係的......媽媽說得對，它確實太老了。」阿南低聲嘟囔，「老了，就會離開這個世界，對吧？」

  莫宵野聞言，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來她所謂的「離開這個世界」，指的應該就是「死亡」！

  「可是阿姨......」阿南又一次發問，「我媽媽......她應該不算很老吧？」

  莫宵野見阿南問這句時，眼眶裡分明有眼淚在打轉，不禁抬手輕輕抱住了她，想到她剛才寸步不離地跟隨自己的模樣，其實是因為自從她的母親去世後，她就生出了一種深深的孤單感吧？

  「媽媽曾經跟我說過：要勇敢......」阿南在莫宵野的懷中繼續道，「所以這段時間，我都不會當著爸爸和姥姥的面哭鼻子。」

  莫宵野聽出孩子語氣之中的哽咽，想到今日剛剛見到她時的場景：原來那一刻是她憋了這麼久之後，第一次抱著爸爸哭啊......是因為真的被姥姥的反應嚇到了吧？才會忍不下去了！

  「謝謝你，阿姨。」阿南止住哭泣後，緩緩鬆開了莫宵野，衝著她淺淺地笑了。

  莫宵野將她面上的淚痕擦乾淨，又給她削了一個蘋果，趁她坐在沙發上吃得認真的時候，再次翻看她的圖畫本。

  發現在那張小熊的畫作之後，其實還有兩幅！看過之後，原本放下的心，不禁再次被懸空：

  其中一幅的標題是「夢」，畫紙的正中心，畫著一個沒有頭髮、渾身漆黑的「怪獸」，而在怪獸面前，立著一個體型比它小非常多的小女孩！

  在此之後一幅的標題是「天氣」，畫紙上能看到很多個「閃電」符號，而畫紙的右下角，也有一個蜷縮著身體的小女孩，她似乎在瑟瑟發抖！

  莫宵野瞥了一眼正在吃蘋果的阿南，甚至覺得不需要刻意開口問她，幾乎就可以確定：這兩幅畫的內容，就是阿南的內心真實寫照......

  因為母親的突然離去，她感到恐懼、困惑、甚至不知所措，卻又不敢向姥姥和父親提起母親，只能將內心的感受，全都聚集到這個圖畫本上！

  莫宵野突然想起不久前看過的一個新聞報導，是關於「未成年人情緒健康」的專題，眼下看到阿南所畫的這些內容，不禁將兩者聯繫在了一起。

  「阿南。」試探地喚了她的名字。

  「恩？」阿南立即停止咬蘋果的動作，看向莫宵野。

  「這個圖畫本......你給爸爸看過嗎？」莫宵野繼續追問。

  阿南愣了片刻後，輕輕搖了搖頭，「我不敢......」

  她的這三個字出口的一刻，莫宵野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再次想起那篇報導里講述的實例：一些未成年人最終被沉重的情緒打敗，選擇極端的方式結束了自我......莫宵野覺得有必要跟齊先生，好好談一下這件事了。

  真心不願看到眼前這個可愛又善良的小姑娘，被困在她目前尚不能理解和解決的「情緒迷宮」里，既然自己已經看出端倪了，就不該冷漠地坐視不理！

  待齊先生從隔壁回到這裡時，莫宵野並沒有急於表達，先將圖畫本遞給他了。

  齊先生將阿南所繪製的這三幅畫，從頭到尾地，翻看了好幾遍。

  莫宵野注意到：一開始他是一臉茫然，看第二遍的時候，他的指尖開始微微顫抖，直到看到第三遍，一滴眼淚從他的眼眶墜落，重重地砸在了畫紙上！

  他確實沒看過女兒的這幾幅畫，這一刻，莫宵野肯定了這一結論，猜測之前阿南一定是將它們藏起來了。

  可她為何會選擇拿給我看？莫宵野不禁暗暗琢磨，突然想到了阿南問過的一個問題：阿姨，你的名字也叫佳佳嗎？

  一瞬間，只覺得心口像是被一股力量擊中了似的：人在遇到難以逃脫的困境時，第一時間會想要回家找媽媽！即便是長大後，有了工作和自己的小家庭，好像依然會有這種心理。更何況是目前只有八歲的阿南呢？

  她擺脫不了內心的恐懼感，會做噩夢，甚至開始害怕雷雨天......

  可是她已經沒辦法向母親訴說了，聽說這個突然出現在家中的阿姨，也被喚作「佳佳」的一瞬間，阿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吧？

  小姑娘其實是在向我求救！莫宵野終於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