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晉原來了】
2024-05-02 08:53:54
作者: 孟姜
一燈如豆。
崔晉原坐在床邊,緊緊拉著荷花的手,一言不發。
來到這裡多少年了?他從來也沒有習慣這樣的生活。甚至午夜夢回時,會下意識地去摸身邊。
當他知道荷花是顧荷時,他有多狂喜,有多激動?哪怕荷花痴痴傻傻,他也高興。
他相信,荷花的記憶力有問題是因為去世時頭部受到了劇烈的撞擊。
只要時間久了,顧荷一定會醒來,一定會認得他。
然而,十年了!顧荷還是沒醒!
崔晉原拉起荷花的手,將臉埋到荷花的手中,「我想你!」他哽咽著,雙肩輕輕聳動,「沒有你,我太寂寞了。顧荷!醒來,快醒來!」
他是有多幸運,才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同類!
他是有多不幸,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在身邊去世,又眼睜睜地看著妻子卻無法交流。
「荷花……」
崔晉原失聲痛哭起來!
聽著崔晉原的哭聲,站在屋外的顧家人,相顧無言。
從那天荷花昏迷後,已過了兩天。
這兩天兩夜,崔晉原半步也不肯離開床邊。
哪怕蕭姨奶奶過來勸,他也不走。崔晉原只是反覆說,「我一定得等她醒來。」
蕭姨奶奶沒辦法,只得讓他在顧家住了下來。
「都怪二嬸,要不是二嬸打阿奶,小姑不會暈!」二寶將小拳頭攥得緊緊地。
大寶沒有說話,可是那緊抿的唇卻在表示,他同意二寶的話。
李秀嘆了口氣,撫了撫兩個兒子的茶壺蓋。
公婆病了,小姑昏迷不醒!
這個家……
李秀抬眼看了看荷花的屋門,轉頭和丈夫顧成說話,「我去看看阿翁阿家。」
「去吧!這兩天辛苦你了。」顧成擺了擺手。
就在這時,屋內一聲驚呼,「荷花?」
荷花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雙幽深如潭的雙眸。崔晉原的樣子有些憔悴,頭髮亂亂的,像是幾天都沒有梳過的樣子,嘴唇上紮起了黑青色的鬍鬚。
她看著這雙眸子,忍不住心疼了。
「晉原……」
「荷花?」崔晉原的身子猛地一個激靈,緊緊握住荷花的手,「你認得我了?」
「我們從小就在一起玩,我怎麼會不記得你?」荷花眸中淚如泉湧。
崔晉原的眸子就黯淡了下來,隨即又亮了,「你記得以前的事情?」
荷花嗯了一聲,「記不太多,不過比以前要好得多了!」她想要起身,卻覺得一陣頭昏眼花。
崔晉原深吸了口氣,荷花能記得以前的事情,就比什麼都不記得要強,他笑了笑,「可覺得哪裡有不舒服的?」
荷花晃了晃頭,「頭暈。」
「那想睡覺嗎?」崔晉原知道,這可能是體位低血壓犯了。
荷花就眨了眨眼,「我睡了幾天?」
崔晉原柔柔一笑,「兩天兩夜了,我真怕你醒不過來。」崔晉原說著,將荷花的手緊緊握住,「我當時就在想,如果你醒不過來了。我管他什麼江邊村,管他什么爹娘姨奶奶,我只陪你一起。上天入地,我也陪你!」
「不要胡說。」荷花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我不是好好的嗎?」
「對,我的荷花好好地。」崔晉原將捂在他嘴上的手輕輕抓住,放在嘴邊輕輕摩挲,「以後不要這樣嚇我,知道嗎?」
荷花就甜甜地笑了起來,「好,以後都好好地,不嚇你!」
看著這樣的荷花,崔晉原不禁笑了起來。
「二哥二嫂呢?」荷花問起了顧立。
「問他們做什麼?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的,我一定要讓張家全家人賠命!」崔晉原眸子裡閃過一道寒光,他看了看荷花的神情,終是道,「張可與她四個本家兄弟被趕回娘家,你二哥也跟著走了。」
跟著走了?荷花的眸光黯淡下來。
「丈人與丈母娘真是白養他了……」崔晉原搖了搖頭,「如果咱們的兒子這樣,一定要吊起來打到死!省得被他活活氣死!」
「你又胡說什麼啊?」荷花推了他一下。
堂屋裡,顧老大與顧羅氏商議顧立和張可的事情。
「敢回來我就打死他們!」顧羅氏一提到顧立和張可就是雙眼通紅。
顧老大沒出聲,叭嗒叭嗒地吸著絲瓜藤,等到一根吸完燙著手了,他才驚覺。
「老二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怪咱們沒教好。如果把他教好了,就不會出這麼多的事!」顧老大頓了頓,「我常說,怪人之前先怪已,就是這個道理!」
顧老大說得很慢,可是一字一句都敲在顧羅氏的內心,「縱是休了老二媳婦,不讓她進家門。可她肚子裡的孩子咋辦?讓孩子生下來就沒爹或是沒娘嗎?我們縱是再恨張可,總得給孫子一條活路!」
「荷花說過一句話,張可為什麼這樣待咱們,就是因為顧立在前面站著呢!歸根結底,還是咱們沒教好兒子!兒子沒教好,咱們就得受兒媳婦的氣!如果咱們把兒子教好了,兒媳婦就是再厲害,兒子也能把她壓下去。」
「做得最錯的,就是咱們的兒子。咱們做阿翁阿家的,不能偏袒自己的,只怪別人家的閨女。如果老二不想要那五十貫,他能會容忍張家大哥把咱家的牛娃拉走嗎?他能在我追問牛娃下落時一句話也不說嗎?」
顧羅氏愣住了,結結巴巴地道:「那,那咋辦?」
「分家吧!眼不見心不煩,以後他們怎麼鬧騰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把該給他們的全給他們,從此以後再不來往。」顧老大緩緩地道,「老大孝順,媳婦又是個知冷知熱能與你說到一處的。與其整日因為老二家的生氣,不如將他們分出去單過。」
「可是,父母在,不能分家啊!」真正談論起分家,顧羅氏又不想分了。
在這個節骨眼上把老二分出去,別人一定會戳老二脊梁骨的。
不管顧立怎麼對他們,他們總歸是顧立的親爹娘,怨過恨過之後,剩下的還是親情。
「這是他自己選擇的路……我給過他機會了,他選了這條路……」顧老大看著門外亮堂堂的日光,只覺得有些眩目,「我在床上躺了十幾天,他一句知冷知熱的話都沒過來問過……哪怕他露露臉,哪怕他過來氣我兩句,總比這樣藏著縮著不露頭的要強……我這哪是養個兒子,我這是養個仇家啊……」
「他爹……」顧羅氏忍不住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