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還沒求婚呢

  兩位爺爺翻了好幾天的黃曆，外加裴媽媽特意找人看了日子，林歡顏和裴琢的婚禮最終定到了十月六號，蹭了一下祖國生日的尾巴。

  林歡顏掰著指頭數了數，今天已經是九月十七號，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時間了。

  裴琢怕她覺得太過倉促，「你覺得呢？」

  林歡顏倒是無所謂，反正已經嫁給這個人了，什麼時候舉行儀式又有什麼要緊。

  再則，她這邊也沒什麼親戚朋友，要準備的事情實在不多。

  裴媽媽對他們說：「家裡的事情，包括酒店的事情你們都不用管。你們只要抽時間去把婚紗照拍了就可以了。再去買幾件首飾，別的不說，戒指肯定要買的。至於當天穿的衣服，你們哥哥嫂嫂會找人幫你們加急定製的。」

  林歡顏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是他們要結婚，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管，當甩手掌柜吧？

  裴珩提醒她，「顏顏，你那邊要請的人列個單子，回頭讓阿琢幫你寫請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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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歡顏愣了一下。

  她這邊，媽媽那裡也就只有姥姥、大舅一家，以及小舅五個人。再加上橙子，最多加上個姜伶俐，滿打滿算估計能湊齊一桌人。

  至於她爸這邊……林歡顏抬頭看了看爺爺，爺爺正好也在看她，發現她看過來了，爺爺裝作沒事兒人的樣子移開了視線。

  林歡顏知道爺爺心裡盼著什麼，她心裡有些堵得慌。

  裴琢摟了下她的肩膀，安撫意味明顯。

  她踟躕了一番，最後還是走向了爺爺，低聲問道：「爺爺，您有要請的人嗎？」

  「沒有。」林爺爺悶聲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生了你爸一個人……」

  林歡顏眼眶發熱，她看著爺爺滿頭的銀髮，心裡酸楚不已。

  爺爺今年，已經八十多歲了啊！

  這麼大年紀的他，原本應該安享晚年才對，而不是整天為了她，操不完的心。

  她的眼淚終究還是落了下來，「爺爺……」

  林爺爺嘆聲氣，「顏丫頭啊！不用為難，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爺爺不怪你，啊？快別哭了。」

  林歡顏跪倒在地上，把臉埋到爺爺的腿上，失聲痛哭。

  裴琢緊緊握著她的手，陪她一起跪著。

  裴家其他人都在後面擔心地看著他們。

  林爺爺急了，親自起來扶他們，「快起來，顏顏，讓阿琢陪你一起跪著像什麼話？」

  林歡顏擦去眼淚，帶著哭腔開口，「爺爺，您可以讓他來，但我不要他陪我一起走紅毯。」

  林爺爺愣了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大喜過望，「好好，都聽顏顏的，咱就讓他在下面坐著，當個普通觀眾，好不好？」

  林歡顏含著淚點點頭，這是她能做的最大讓步了。

  林爺爺卻很滿足了，一時間高興得不知該如何才好。

  裴琢擔心他情緒過於激動，叫了自己爺爺陪他老人家下棋，其他人則繼續商量事情。

  等商量得差不多了，一看表已經晚上十點多了。

  裴家人起身告辭，裴琢則一起回去收拾了幾件日常用品。

  準備回林宅的時候，媽媽拉住他的手，囑咐道：「阿琢，顏顏心裡難受，你多哄哄她。」

  裴琢點點頭：「我知道，媽，您放心吧！」

  裴媽媽拭去眼角的淚水，「婚禮前，帶著顏顏去跟她媽媽說一聲吧！讓她……也高興高興。」

  裴琢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趕緊答應，「我知道了，媽，我找時間就帶她去。」

  回到林宅，裴琢上了二樓，發現林歡顏正趴在床上發呆，眼睛紅紅的。

  他在床上坐下，長長地嘆了聲氣。

  林歡顏有些莫名，「你嘆什麼氣啊？」

  裴琢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就是突然想起來，我好像還沒有求婚……」

  林歡顏愣了半晌，突然跳了起來，「就是，你還沒有求婚呢！」

  這簡直虧大發了！

  一輩子就結這一次婚，結果連求婚都沒有。

  這到老了回想起來，該多遺憾吶！

  林歡顏不樂意了，「不行不行，你要給我補上！」

  裴琢很為難，「可我們結婚的日子都定了，結婚證也領了……」

  「那也不行！一輩子就這一次，要是以後孩子問起來，媽媽，我爸當年怎麼跟你求婚的啊？我總不能說，你爸都沒有求婚，我就巴巴嫁給他了？不行不行！」

  裴琢有些發愁，「那你說該怎麼辦？」

  林歡顏托著下巴想了半天，「要不這樣，婚禮現場你給我補上吧！」

  裴琢僵住了，「那麼多人……」

  「人多了才顯得你有誠意呢！」林歡顏越想越覺得好，「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裴琢看著她一臉的興致勃勃，似乎把剛才的傷心難過全給忘光了，不由地失笑。

  真是，沒心沒肺的傢伙。

  轉念想起剛剛他親手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又有點傷腦筋起來。

  而在一樓的林爺爺，已經偷偷將這件事情打電話告訴了兒子林江維。

  知道顏顏同意他去參加婚禮，雖然只能以普通賓客的身份，林江維還是忍不住激動地掉了眼淚。

  妻子去世的時候，女兒才只有四歲，從那時起，她就再也沒有跟他好好說過一句話，再沒有叫過一聲爸爸。

  有時候他走在大街上，看到三四歲的小女孩兒叫爸爸，心裡就難過得厲害。

  曾幾何時，他也擁有這樣的幸福啊！

  從床頭柜上拿起一個相框，上面是曾經美滿的一家三口。

  他摩挲著妻子的臉，心底劇痛，「思影，咱們的女兒要嫁人了，嫁的是你給她選的人，你高不高興？」

  照片上的人笑靨如花，可惜，再也不會回應他了。

  林江維倒在床上，旁邊是散落一地的空酒瓶子。

  他現在住的地方，是公司的頂樓。從妻子去世後，女兒不准他進家門起，他就一直一個人住在這裡。

  轉眼，已經二十一年了。

  他用手捂住眼睛，仿佛又回到二十一年前的那一個下午。

  離家整整三個月的他想念極了妻子女兒，當他興沖沖地邁進家門，卻看到了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他的妻子，從樓頂一躍而下。

  而他面前的落地窗後面，是女兒年幼懵懂的雙眼。

  他瘋了一樣衝過去，眼睜睜地看著妻子的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跌落在自己眼前，鮮血……像零落的花兒一樣，鋪滿了大地……

  救護車的聲音響起，醫生說抱歉的聲音響起，親友們勸慰的聲音響起，他整個人渾渾噩噩，固執地把自己封閉在一個孤立的空間裡，仿佛那樣就可以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

  那麼溫柔善良的妻子，怎麼會突然沒有了呢？

  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更殘酷的是，醫生告訴他，妻子肚子裡，懷有四個月的身孕，是一個已經成型的男孩子。

  可笑的是，他都不知道那個孩子的存在。

  都說母親為了孩子可以不顧一切，那又是怎樣的絕望，讓她連孩子都顧不得了？

  林江維也是在事後才知道，他的妻子楊思影患有重度抑鬱症。懷孕初期的不適，再加上他離家久不歸的困擾，壓倒了她心底最後的那根防線。

  他恨得扇了自己很多巴掌，用了整個後半生來懊惱自己為什麼沒有多關心她一些。

  可惜，都沒有用了。

  他心底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