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辜負他

  直到首映禮結束，電影放完，簡橙也沒等來梅鈺的電話。

  她整個過程意興闌珊，基本都在吃，周庭宴跑外面買的糖炒栗子，一直在剝殼餵她，水也準備了，服務周到。

  簡橙雖然心思不在電影上，但故事線整明白了。

  把電影中的人物一一映射到現實，米珊的整個人生軌跡，大概只能用四個字形容：惋惜，可惜。

  就像當初她在嵩城給這電影拍海報，米珊站在那顆已經五百多歲的巨大古榕樹下，抬頭望著許願樹上紅絲帶發呆。

  那是電影的開始，也是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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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秦濯確實夠倒霉的，整個一冤大頭。

  簡橙拿手機給孟糖發消息，刪刪減減，最後發一句：

  【電影我看完了，一會兒我找楊導拷一份，發你郵箱，你想看就點開，不想看，就直接刪除。】

  …

  榆山是江榆市最適合看日出的地方。

  孟糖喜歡看日出，來過很多次。

  跟簡橙來過，跟嫂子來過，跟秦濯的侄女來過，跟秦濯的媽來過，就是沒跟秦濯來過。

  以前最想跟秦濯來，訂婚前不敢跟他提，訂婚後小心翼翼的提，他答應了，又忘了，她就沒再提，一直到兩人分開他們都沒一起看過日出。

  現在她跟林野看。

  林野主動提的。

  當第一縷光投射在澄淨的海面時，孟糖轉頭跟林野說：

  「林野，你現在如果跟我求婚，我就答應你。」

  太陽跳出海面，霞光映在孟糖白皙嬌嫩的臉。

  林野安靜看了她一會，突然把她抱懷裡，低頭親她，親到需要克制才鬆開，臉埋在她肩窩。

  「你再想想。」

  太陽低懸在海面上，已經是新的一天。

  孟糖伸手拽他頭髮，「我話都說到這了，什麼叫我再想想？林野，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林野聲音很悶，隔了好一會才開口，「我怕你以後後悔。」

  「我也不瞎，我能看出來你最近不高興，阿姨給你太大壓力了，我想尊重你，我又怕阿姨不高興。」

  「我以前沒那麼慫，我就是太害怕了，你雖然人跟我在一起，但你的心不在我這，我能感覺到，你心裡還有秦濯，你有時候聽到財經新聞里有他的名字，你還會發呆。」

  「我吃醋，但我理解，就像我愛你，我愛你的時間，比不過你愛他的，但是如果我們分開，我也會記你一輩子，所以哪怕你記他一輩子，我也能理解的。」

  「糖糖，我能等，你別衝動，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真考慮好了，我隨時都可以娶。」

  「我不想幫秦濯說話，但作為男人，我能看出他真的後悔了，如果你也後悔了，我成全你。」

  林野察覺孟糖心情不好的時候，其實私下請教過簡橙。

  簡橙給他分析過。

  「你給糖糖的愛太滿了，你這樣會讓她心裡愧疚，會覺得你的愛有千斤重，會讓她喘不過氣，感情得張弛有度，你愛她沒錯，但是你的愛會讓她有壓力。」

  「如果你哪裡不高興，你也要跟她說，而不是來問我，你想長遠，你們得一起解決問題，千萬不要把事憋在心裡，現在沒什麼，積壓多了，經年累月就危險了。」

  「男人都是善變的，別說我內涵你，我在家也經常跟周庭宴說，心裡有氣一定要當場說，千萬別積壓，不然感情再深，也早晚出事。」

  「林野，放鬆一點。」

  林野這段時間一直在思考這些話，試過，不行，他沒有秦濯的底氣。

  如果他跟孟糖沒在一起，他沒顧忌，怎樣都行，真在一起了，他還是想什麼都依她，什麼都讓著她，什麼都順著她，什麼都為她著想。

  哪怕他想馬上求婚，哪怕，他求婚的戒指一直帶在身上。

  ......

  林野最後還是沒求婚，讓孟糖再想想。

  看完日出，林野背著她下山，兩人住在山腳下的一處民宿，林野訂的是相鄰的兩間房。

  因為起的太早，孟糖又不想吃東西，林野把她背回房間，等她躺床上，拉好被子，俯身在她額頭親親就想讓她睡覺的。

  親她會上癮。

  他的唇逐漸下移，額頭順著鼻尖吻上唇，有克制的壓抑，要起身時，孟糖伸手抓住他的衣領。

  「林野，你可以繼續。」

  她是想嫁給林野的，她是想嫁的，對，她是想嫁的，所以他想要，她應該給，他心有不安，她應該讓他安心。

  雖然他給的愛真的太滿了，但那是因為他太愛她了。

  母親說得對，嫁給一個愛自己的才會幸福，沒有人比林野更愛她。

  所以她想嫁給林野，她想嫁的，她會嫁的。

  郊外的風比城市的風冷。

  尤其是榆山的風，更冷。

  秦濯裹緊衣服站在山腳風口，只覺耳邊的風聲如鬼魅，比從前看的鬼片還滲人，太滲人了，嚇的他手裡的煙都拿不穩。

  他從山上下來快兩小時，人差點凍成冰棍。

  周庭宴買糖炒栗子的時候他就跑來了，也不是來搞破壞的。

  人家和林野是情侶，看個日出怎麼了，他一個破前未婚夫，有什麼資格破壞？

  他就是，他也想看日出了。

  他這輩子還沒看過日出呢。

  運氣還怪好的呢，看到了，這輩子第一次看，原來日出那麼好看啊。

  難怪呢，歷任女朋友都提過，他一個也沒答應，他覺得日出看什麼看啊，電視上看看得了，大半夜跑山上不閒的嗎？

  後來孟糖也提過一次，他記得他當時答應了。

  不答應不行，小鹿眼緊張兮兮的看著他，好像他不答應她就會哭，所以他說行，你定時間。

  後來沒去成，為什麼沒去成？因為他那天太忙，忘了，怎麼就忘了呢？因為他那時候欠揍吧。

  所以，這不嗎，報應來了，他現在站在這裡凍成冰棍，林野和孟糖在屋裡吹空調。

  林野在孟糖房間，一直沒出來。

  秦濯低頭拍拍身上的菸灰，抬腳往停車場走，走到半路，回頭朝日出的方向看一眼，直到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才收回視線。

  走到停車場，一眼就看見靠在車門抽菸的周庭宴。

  他筆挺的站在那，動作懶散的彈著菸灰，心不在焉的，身上帶著熬了個大夜的倦態，黑色羊絨大衣配黑色西褲。

  秦濯走過去，問他大衣哪買的。

  「穿著還挺帥，在哪買的，我也買一件，回頭迷死一群小姑娘。」

  周庭宴抽菸是提神，把煙掐了，「老婆買的，結婚後我的衣服都是她買。」

  秦濯剜他一眼，哼一聲，側身站他旁邊，並肩靠著。

  「結婚了不起啊，婚姻是墳墓，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人幹嘛非得往裡鑽。」

  周庭宴難得沒懟他，拍拍肩膀，「靠吧，暫時借給你。」

  秦濯笑罵他神經病，「我一個三十好幾的老男人，我靠你肩膀？我......」

  話沒說完，周庭宴伸手，直接把他頭按在肩膀。

  「從首映禮回去快四點，把簡橙哄睡著快五點，我開兩小時的車過來的，還沒睡覺呢，今天是情人節，晚上還得陪老婆過節，實在沒太多時間，趕緊的吧。」

  秦濯沒吭聲了，腦袋靠在他肩膀，沉默好半天，才悶悶開口。

  「老周，我是不是挺渣的啊。」

  不等周庭宴開口，他又自言自語。

  「我以前確實挺渣的，喜歡挺多人的，有感覺就追，我媽都說我女朋友太多，說我是渣男，不負責任。」

  「我沒有不負責啊，我都是正正經經的談戀愛，我又沒包養沒潛規則誰，我從高中就是這樣談的，我也沒對不起誰。」

  他都是正經談戀愛，正經分手的，他也沒瞎搞啊。

  他一開始就跟孟糖說好了，他不婚，訂婚只是應付家裡，他也沒騙婚。

  「孟糖從小就往我家跑，我很疼她的，知道她想嫁給我，我才冷落她，我是不婚族啊，我不能害人家啊。」

  「我以為我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是跟我侄女一個輩的人，我怎麼可能喜歡呢。」

  「可是不對啊，我分手那麼多次，我沒一次難受，怎麼這次要了我半條命啊，她跟林野年紀相仿，林野比我對她好，我應該替她高興啊，可我真的好難受啊。」

  「從她跟林野官宣，我就沒睡過一天好覺，我就想她以前對我的那些好，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活該？我是挺活該的。」

  「可是老周，我這次，是真的想結婚了，雖然我依舊不覺得婚姻有什麼好，可是我想跟孟糖，過你和簡橙那樣的日子，我羨慕你們。」

  斷斷續續的話，慢慢染上哭腔。

  「可是她不要我了，她真的不要我了，她要跟林野訂婚了。」

  「林野之前說讓我做主桌，我不要坐主桌，我不去，他們訂婚我不去，結婚我也不去，生孩子我也不去。」

  秦濯挽著他的胳膊，臉在他肩膀蹭，「老周，我不去，我會難受。」

  周庭宴抬手，揉揉他的發頂，輕嘆，哄他，「好，不去。」

  兩人在停車場站了很久，最後周庭宴叫來司機，先把秦濯送回家。

  下車之前，秦濯跟周庭宴說：

  「簡橙和孟糖是閨蜜，以後少不得要聚，她和林野在的場子，我儘量避開。」

  「看日出的時候，我在他們後面，林野的話我聽見了，他應該很介意我的存在，我如果一直單身，他這輩子估計都睡不安穩。」

  「都是男人，我理解他，我要是他，我也介意，可我沒精力談戀愛了，我也不想再耽擱誰，所以老周，你幫我留意著。」

  「跟我條件合適的，心裡也有別人的，需要結婚的，你幫我留意這樣的，回頭我兩湊一起過日子，林野安心，孟糖安心，我爸媽安心，皆大歡喜。」

  至於他，給不了孟糖婚姻，就讓她的婚姻安穩些吧，他無所謂了。

  ......

  簡橙醒來後沒問孟糖榆山的事。

  是孟糖主動跟她提。

  「臨門一腳卡那了，說結婚了再最後一步，怕我反悔，我說老娘都脫光躺這了，你還能急剎車，你是不是不行，這才敢。」

  「我剛才給我媽打電話，說今年把婚訂了，我媽高興壞了，我和林野這兩天回陽城一趟，兩家人一起吃個飯，把日子定了，」

  「你的攝影展我準備的差不多了，場地什麼的都在布置，六月份就能開，攝影展結束，我給你安排了幾個高奢的珠寶大片和一線雜誌。」

  「你趁現在多陪陪湯圓，回頭有的你忙了，我和林野大概會定在年底。」

  簡橙聽她絮絮叨叨說半天，最後問一句，「我發的消息你看到了嗎？」

  孟糖說看到了。

  「電影我也看了，我理解他了，但又怎麼樣呢，我和秦濯的問題，從來不是一個米珊，是我愛他的時候，我感受不到他愛我。」

  「橙子，林野很愛我，我不想辜負他。」

  ......

  掛了孟糖的電話，簡橙終於接到梅鈺的電話。

  簡單聊兩句，梅鈺要看看湯圓，就開了視頻，簡橙見她眉宇間全是疲憊，問她對賭的事。

  「我聽蘇蘊說的，今天周庭宴也給我說了，他說他想幫忙，但資金一直進不去，你不肯接受他的幫助。」

  「所以後來他讓我把姚成仁的微信推給你，姚成仁在這塊人脈廣，能幫你，你也沒找姚成仁嗎？小姨，你是不是還在怪我？不肯接受我的幫忙？」

  梅鈺沉默了挺久，最後提到梅晟。

  「姚成仁，是你哥的親爹。」

  簡橙：「？」

  梅鈺：「我兩年輕的時候談過，那時候他還不是耀安集團的掌門人，後來他運氣好，回家撿漏繼承家業，我就把他踹了，他家太複雜，我不想摻和。」

  「要不是醫生說我以後不好懷，你哥都沒機會出生。」

  「姚成仁這豬，分手的時候哭的死去活來，能煩死，他離婚後，往娛樂圈沖有大半是因為我，就想拿捏我，他想得美，他現在不是我的菜，我求鬼都不求他。」

  「對賭的事你就別管了，我手裡正籌備的一個電影有爆相，能賺錢，你回頭讓周庭宴投資一下，以前不讓他幫是怕他虧，虧了怕影響你兩感情，賺錢的我肯定想著他。」

  「你要是有時間，你多勸勸你哥，讓他趕緊找個媳婦。」

  「姚成仁的事你先別跟他說，趙文茜快判了吧，等開庭那天吧，我回江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