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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五章自盡

2024-06-26 15:35:34 作者: 怡然

  這日天不亮,謝小花和平常一樣去敲書房的門,敲半天沒動靜,就推門走了進去。

  老爺很少晚起,哪怕休沐在家,也準時準點起來。

  

  今兒個是怎麼了?

  進到門裡,他先聞到一股濃濃的檀香味。

  奇怪,老爺最恨男子熏這個香,熏那個香,這檀香味兒從哪來的。

  於是,謝小花自作主張的打開了窗,晨曦中,他看到老爺直挺挺的平躺在床上。

  「老爺?」

  「老爺該起了!」

  叫兩聲,沒反應,謝小花走上前,輕輕推了推人……

  片刻後,一聲驚天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內閣大臣謝道之服毒自盡了,死在書房,衣服穿得妥妥噹噹,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面色平靜而安詳。

  如果不是嘴角流出的一股黑血,他就像往常睡著的模樣。

  事先沒有任何的徵兆。

  謝道之半夜回府後,見老太太已經睡下,便回了書房,也沒把長子叫到身邊,再叮囑幾句。

  他甚至沒有留下隻言片語,書案上用鎮紙壓著的,是多年前晏行寫給他的那一封信。

  謝知非一路跌跌撞撞趕回謝家時,人還沒入殮。

  謝道之躺在那裡,安安靜靜的。

  唯一的變化,是兩頰深深凹陷下去。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顫巍巍地伸出手,摸上了謝道之的臉。

  往常這張臉也沒有太多的表情,很多人形容這張臉是一張老謀深算的臉。

  但謝知非知道,他沖自己吹鬍子瞪眼睛的時候,是怎樣的生動。

  他會挑起眉,睜大眼,故意露出一副兇相,可謝知非不怕,他眼睛流出的光是暖的,笑意藏在裡面。

  你不能這樣。

  我們之間還有帳沒有算清楚。

  謝知非一把揪起死人的前襟,整張臉因為憤怒而變得極為扭曲。

  「你給我起來,起來啊……你不能死,你憑什麼死……起來……給我起來……」

  「老三!」

  「三弟!」

  「三哥!」

  「三爺!」

  「三兒……」

  謝知非茫然轉過身,看著面前的一張張臉,揪住其中一個。

  他沒看清揪著的人是誰,只是迫不及待的說:「你聽到沒有,他叫我三兒,他還在叫我三兒!」

  「三爺。」

  謝小花滿臉是淚:「老爺他……去了!」

  「沒有!沒有!沒有!」

  謝知非咆哮著。

  「他叫我三兒,剛剛才叫的,你是不是耳朵聾了?你們一個個都耳朵都聾了嗎?」

  沒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此起彼伏的哭聲。

  你們為什麼要哭?

  幾個時辰前,他還在城門口等我呢!

  他讓我陪他走走;

  他問我藥苦不苦?

  我想說苦啊,都苦死了,可我沒有說出口,冷著一張臉對他。

  我恨他啊!

  他怎麼能那樣算計鄭家呢?

  謝知非茫茫然轉過身,看著床上睡著的人。

  現在呢?

  我去恨誰?

  我該去恨誰?

  淚,終於從謝知非的眼裡噴涌而出,與此同時,喉間也湧出一股血腥。

  他嘴一張,吐出一口黑血來。

  「謝五十。」

  裴笑魂都嚇沒了,上前死死的從後面抱住他。

  這一抱,讓謝知非突然想到一年前,也是在這間書房,他看到他趴在書桌上,湊過去。

  兩行濁淚從他眼裡滾下來,他哽咽著說:

  「三兒啊,父親這輩子,再也沒有父親了!」

  謝知非奮力推開裴笑,跪倒在地,衝著床上的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

  「父親啊——」

  ……

  人死不能復生,但喪事得操持起來,設靈堂,入殮,裝棺,給親朋好友報喪……

  一件一件事情都得有人拿主意。

  老太太驚聞兒子死訊,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太太吳氏,柳姨娘哭得哀哀欲絕;

  三個兒子,兩個女兒一個比一個傷心欲絕。

  關鍵的時候,大奶奶朱未希挑起大梁,與謝小花一道將事情一件一件命人操辦下去。

  報喪的人到了別院,晏三合沒有問謝知非如何,而是詳詳細細地問了謝道之的死狀。

  問了好幾遍,她才放人離去。

  李不言見她問得這樣細緻,忍不住問:「三合,你是覺得謝道之的死,有什麼蹊蹺嗎?」

  晏三合沉默了很久,才搖搖頭:「不是,我只是覺得他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自盡。」

  「為什麼?」

  「因為……」

  晏三合瞳仁一沉。

  「因為一個心腸軟的人,不會對鄭家用此毒計;也因為,趙亦時都說會把事情壓下來,他還有什麼理由要去死?」

  「會不會是內疚了?」

  「十年了,他都活得好好的,這個時候內疚……」

  晏三合的聲音輕而顫,「會不會太晚了一些?」

  李不言:「……」

  轟隆隆,悶雷從遠處傳過來。

  晏三合抬頭看著黑沉沉的天,忽然覺得茫然無措。

  謝道之死了,她心裡不僅沒有大仇得報的痛快,反而說不出的沉重。

  為什麼呢?

  「不言,陪我去謝家弔唁。」

  「你不是說此生再不踏入謝家半步?」

  「我不放心三爺。」

  ……

  謝三爺坐在靈堂里,整個人呆呆傻傻。

  有人來弔唁,他聽到一聲「拜」,就磕頭,聽到一聲「起」,就直起身,像個提/線/木/偶。

  「晏姑娘到——」

  晏三合走進靈堂,目光第一時間落在謝知非身上。

  這人一身喪服跪在地上,眼眶凹陷,眼神空洞。

  他沒有朝晏三合看過來,目光死死地看著身邊的棺材,似乎在期盼著棺材裡的人能睜開眼睛,從裡面走出來。

  晏三合的心,一下子痛了。

  昨兒夜裡,他問她,第一次遇見是在什麼地方?

  他並不知道,那一幕像刻在她的腦子裡一樣。

  昏暗巷子盡頭,他一隻腳著地,一隻腳踩著牆,雙手抱在胸前,沖她緩緩勾起一抹笑。

  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那樣子多好啊!

  欠揍,卻渾身充滿了朝氣。

  不像現在。

  晏三合收回目光,走到靈台前,拿起一支香,在燭火上點著,插入香爐,然後跪地磕頭。

  因為是平輩,家屬只是把身子拱下,頭低下。

  最後一個頭磕完,晏三合沖謝而立點了一下頭:「多保重。」

  謝而立眼淚汪汪,剛要說話,卻聽外頭有人高喊。

  「太子殿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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