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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七十六章殺人

2024-06-26 15:35:14 作者: 怡然

  可對——

  是晏三合問話時,常常會用的一個詞。

  裴笑心有餘悸地看謝知非。

  什麼情況,謝五十這是要代替晏三合,審問自己的親爹?

  謝道之看著兒子冰冷的臉,一點頭:「對!」

  「前者,你說你是為了太子,為了江山社稷,好,晏三合和我都承認。」

  謝知非眼裡藏著一點星火。

  

  「但你把消息私自遞到戰場,請問這也是為了江山社稷嗎?」

  「問得好!」

  裴笑眼神硬茬茬:「老將軍對陣的是韃靼,真要為了江山社稷,就根本不應該送信給他。」

  李不言抱胸冷笑:「不就是怕永和帝為了他的江山,放老將軍一馬,所以才暗中補一刀嗎?」

  黃芪嘟囔:「說白了,就是怕老將軍打勝仗。」

  丁一唇動了動,想著自己到底是謝家人,沒敢開口,只是挺了挺自己的胸,默默支援小裴爺他們。

  謝道之一邊的嘴角輕輕地抽搐了幾下,「老三,我必須確保事情的萬無一失。」

  「既然是確保太子萬無一失,那就不要打著什麼江山社稷,為國為民的旗號。」

  謝知非狠狠的咬出這三個字,「你不配!」

  「老三,你……」

  謝道之瞠目欲裂,急劇的喘息起來。

  「先帝這個當事人,尚且知道兩國交戰,不亂軍心,偏偏你,用鄭家的一百八十口,去戳老將軍的心。」

  謝知非說到激動處,牙齒都在發抖。

  「那一百八十口中,有老將軍疼愛的兒子,有老將軍同胞兄弟,有少年英氣的他的孫子,也有陪著他幾十年的忠僕下人。

  一百八十口,就等於在老將軍的心上捅了一百八十刀,每一刀都在凌遲著他的血肉。

  你讀過那麼多的聖賢書,書上教你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書上沒有教你,陰謀算計,枉顧人命,難不成你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逆子,你這個逆子!」

  謝道之渾身抖得跟篩子似的,整張臉因為憤怒,五官變得扭曲起來。

  所有人都被三爺的話嚇傻了。

  尤其是裴笑。

  這話晏三合能說,你謝五十不能說啊,再怎麼著,他也是你父親,是長輩啊。

  「謝大人啊!」

  謝知非突然大吼一聲,滴下兩行熱淚。

  「你不能用這樣卑鄙的手段,用在一個為國殺敵的老將軍身上,你可知道他因為這件事,一夜白頭!」

  謝大人?

  謝道之身子一軟,跌坐在太師椅里,喉管里有什麼東西堵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晏三合剛剛那樣逼他,他都還能沉著應對,但此刻面對親生兒子的質問,他毫無招架之力,節節敗退。

  就在這時,晏三合從男人懷裡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謝知非。

  這人怎麼了?

  怎麼和她一樣激動?

  謝知非低下頭,含淚對上晏三合視線,「鄭老將軍的死,由我來復盤如何?」

  晏三合沒說話,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心口。

  心口是疼的,像被一隻大手用力地撕扯著,他甚至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可老將軍的死,必須由他來復盤。

  十年,太久了,他在謝家活得如魚得水,以至於他以為自己就真的是謝三爺。

  可從今天開始,他不能再做謝三爺,也做不回謝三爺。

  所以他要親口講述一遍老將軍真正的死因,好讓心口的痛蔓延到各處肌肉骨縫,四經八脈,最好能讓他痛徹心扉,痛不欲生。

  痛,才能和過去割裂開來。

  「我沒事。」他冷靜開口。

  「好。」

  晏三合從他懷裡走到他身側,手主動握住他的,「你只管復盤,若有錯,我會糾正。」

  錯不了。

  謝知非在心裡回答了一聲,凌厲的目光帶著勾,看向謝道之。

  「鄭家血案發生在永和八年七月十五,案子發生後,你就知道你的計謀成功了,先帝對鄭家動手了。

  但是你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於是立刻派人趕去北地。

  京城到北地,如快馬加鞭、日夜不停只需半個月,八月初,老將軍就得知了鄭家一百八十口被滅的消息。

  「老將軍知道消息那一瞬間,想必是萬箭穿心。」

  謝知非不緊不慢地換了口氣。

  「謝大人如果體會不出來什麼是萬箭穿心,可以回憶一下永和八年我生的那場大病,差一點就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

  一個兒子尚且讓你痛不欲生,五個兒子,再加上所有老將軍至親的人,我想他應該比你死一個兒子,痛上千倍萬倍。」

  如果言語是匕首,那麼這一刀正中謝道之的心口。

  他臉上一片灰敗。

  「老將軍不傻,鄭家被滅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窩藏先太子遺孤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他甚至能隱隱猜測到,是誰下的手。

  沒過多久,朝廷的監軍到了北地,皇帝派來的是他的心腹太監嚴如賢。

  嚴如賢的突然到來,能蒙蔽住所有人,卻瞞不過老將軍。

  此刻,他清楚的意識到,皇帝這是要他的命來了,也更篤定地確認了皇帝就是那個對鄭家下手的人。」

  說到這裡,謝知非停頓了一下,將眼裡的一點殘淚逼進去。

  「他沒有將此事告訴任何人,還和往常一樣練兵,巡察,我不知道葉東和陶家三兄弟有沒有發現他的不對,或許是發現了,或許是沒發現。

  他們死了,死人不會開口說話,我只能想像一下。

  但步六發現了。

  他發現老將軍的精氣神沒了,他發現老將軍的頭髮白了,他發現老將軍眼裡的光淡了,他說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老人。」

  謝知非看著謝道之的目光,鋒利起來。

  「謝大人,你是劊子手,你親手把一個浴血征戰的大將軍給殺死了。」

  謝道之忙搖頭:「我沒有殺他,我沒有……」

  「殺人,有時候不需要用刀。」

  謝知非冷然道:「流言可以殺人,痛苦可以殺人,絕望也可以殺人。謝大人,你知道什麼叫絕望嗎?」

  謝道之說不出話來。

  那一聲「謝大人」對他來說,太過刺耳,

  「就是原本熱熱鬧鬧的家,一下子沒了;原本那些血濃於水的親人,都死了。」

  謝知非的聲音,也透著絕望。

  「就是天大地大,只剩下了你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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